胖阿姨进门后,陆先生就放下了手中的校样。候餐时间正适合读报,陆先生每天浏览的报纸是《文汇报》、《东方早报》、《Shanghai Daily(上海日报)》。读到他赞赏的文章、生气的事情,或者某个词语用错了,陆先生就会给报社的朋友发短信。平时他还会翻阅一下杂志,《炎黄春秋》是必读的,还有一些赠送的文学类杂志,但“难得有好看的”。现在,他获取信息的主要渠道是微信朋友圈,“手机里消息蛮多,转来转去蛮忙的”。
午睡半小时后,陆先生继续看校样,直至傍晚胖阿姨来做饭。“谢绝饭局,有点自闭。”陆先生说,他喜欢在家吃饭,就像他不喜欢人家登门。
晚餐后,他依然会去散步,只是路线不再是原来的复旦校园,而是沿四平路走到空四军附近。“这条路线是很怀旧的。”陆先生说,“文革”时,作为复旦的年轻教师,每逢最新最高指示发表,他就跟着游行队伍这么一路走去“报喜”;粉碎“四人帮”后,他更是兴奋地“每次复旦有游行总归要去”,一次次从学校一路走到人民广场。
在换用智能手机之前,陆先生喜欢在散步时给友人发短信,看到寒风中卖烤白薯的老头,会引来一番老年托尔斯泰式的悲天悯人的感慨。“现在由于fat-thumbing(大拇指粗),经常要按错触摸屏键,还要把老花眼镜戴起来才行。太烦,不发了。”取而代之的,是继续推敲汉英词语的对译。这两天在他脑际盘旋的,是“满脸横肉”的译法,目前他想出了两种译文:一种是“rough-hewn muscle lumps”,一种是“unsightly bulges on a mean face”。“这两种我看都翻得不够理想。”他摇摇头,希望记者呼吁方家指导。
想着汉英词典的出版日益迫近,散步回来,陆先生有时还得继续看校样。以前,他的选择会比较丰富,比如看一场CCTV5直播的体育赛事,他尤其爱看田径和游泳,足球、篮球也是心头好,“早几年半夜两三点还起来看世界杯,我是英格兰和德国队的粉丝。”
偶尔播放一张音像店买来的英剧或美剧碟片。“说实话,美剧我听不太懂,买碟片一定要买有字幕的才安心。”陆先生说,他在美国和女儿一起看美剧时,常常不知道女儿在笑什么,他想可能是因为自己习惯了英音,也可能是因为年老耳背——听中文也出问题了。比起美剧,他似乎更喜欢《唐顿庄园》这样的英剧。
“最近都没看什么,脑子里全在想汉英词典的事。”陆先生说。
当然,时间再紧,他每周也会与远在美国的家人来一场视频通话,“特别是看看两个外孙女,一个小学四年级,一个小学一年级,好玩”。陆先生说,上世纪90年代初他的太太和女儿就去了美国生活,后来两个外孙女也相继在美国出生,“我这个grandpa(外公)编写过什么东西,做过什么,都不晓得,更不关心”。他很少去美国与家人团聚,“过不习惯”,“坐飞机太累”。他记得有次客居时,在自己房间里抽烟,被房内的烟雾探测器发现,待他次晨打开房门,发现女儿已经推了个鼓风机对准他的房门吹,“被歧视了,还是回来好”。反正在上海,还有三个外甥女会照顾他,“之前我脑梗住院,医护人员就记住了她们三个好人,说她们孝顺”。
睡前,他喜欢“发发微信,想想国家大事”,有时也看看闲书。他说,在书里会找到翻译的灵感,最近一个让他得意的例子,是得来了“不明就里”一词的英语例句:“toanuntutored eye,the British flag can be hung either way(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英国的米字旗正着倒着挂都可以)。”
这两天,他的床头摆着三本书:讲述17000个英文单词背后故事的《WORDNERD》、小说《陆犯焉识》和自传《行者思之》。“我喜欢看传记,像陆犯这样的小说我宁可看从维熙的报告文学,真实。”陆先生说,女儿不时会给他提供一些新书。
23点,是陆先生给自己规定的熄灯时间,但是入睡总是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