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积丰在软件工程的科学理论与工业实践方面做了奠基性工作。 文汇报记者 叶辰亮摄
“我这个人算不上聪明,惟一的诀窍就是每天都不脱离专业工作,双休日都不例外。正如我的名字,只有经过长期的‘积’累,才能期盼‘丰’收的喜悦。”这是华东师范大学软件学院院长何积丰教授2005年当选中科院院士时的感言。
昨天,他果然又以“积”累迎来了“丰”收——在2013年度上海科学技术奖励大会上荣膺“科技功臣”称号。
年过七旬的何院士,每天早上8:30准时来到华东师大中山北路校区的办公室,晚上6点左右回家。不出差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在学校和家这“两点一线”之间往返。业余时间,他喜欢看看“闲书”,却并不经常上微博。他笑着解释,曾经上去看过几次,看到一些偏激之语,不是很习惯,“我并不是一个喜欢争论的人。我信奉‘少争论,多做事’的人生态度,宁愿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工作上。”
接受记者采访时,他一一点评种种社会热点并感慨:当下社会普遍存在过度的紧张感、急迫感,导致人们似乎对什么都很难满意。“我们现在是不是走得太快了?”
“我这个人算不上聪明,惟一的诀窍就是每天都不脱离专业工作,双休日都不例外。正如我的名字,只有经过长期的‘积’累,才能期盼‘丰’收的喜悦。”
【人物故事】 何积丰提出软件程序统一理论,一系列重要文献被引用超过1500次
在美国进修期间,他常常跑到很远的名校旁听著名教授的讲课。就这样,他把生活补贴都花在了长途汽车票上
“门外汉”研制国产计算机
1965年,何积丰从复旦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华东师范大学工作,从事教学、科研和管理工作,当时的他对“计算机”、“软件”这些名词还闻所未闻。之所以人生轨迹后来发生了巨大转折,和1972年时上海市的一次行政决策有关,当时市里要求复旦大学、华东师范大学研制国产计算机。华东师大发动校内力量,从数学系和物理系抽调了十五六名教师精英,研发这个中国高校此前从未自主制造过的新生事物。已是讲师的何积丰也位列其中,负责计算机的运算控制部分。虽然此前从未见过“活物”,但凭着热情和努力,在查阅文献资料之后,研发小组逐渐摸索到了制造计算机的门路。
两年多之后,这台计算机终于在丽娃河畔诞生。“和现在的计算机相比就是个庞然大物,体积相当于两个半家庭书柜大小!不过运算能力连现在普通笔记本电脑的十分之一都比不过。”何积丰笑着告诉记者,虽然这台计算机出自临时拼凑的“草台班子”,但在技术水平上和当时欧美的计算机相比差距并不很大,几年之后,华东师大再次制造了一台计算机,并送到国外参展。
正是从那时起,何积丰对计算机、软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此后的工作也与此结缘。1980年,他到美国斯坦福大学、旧金山大学做计算机专业的访问学者;1983年至1998年,在英国牛津大学计算机实验室任高级研究员,1998年起任联合国大学国际软件技术研究所高级研究员。2002年至今,他任华东师范大学软件学院院长。
和年轻人一样,71岁的何院士现在也在使用智能手机,对很多热门软件都很熟悉,“在我看来,智能手机还没有被有效利用,它应该可以对社会产生更大的影响!”在他看来,每一台智能手机都是一个个人服务器,通过互联网可发挥远超现在的作用,可以作为个人身份证,也可以和家庭电器建立更加密切的联动,“技术的发展远超我们想象,在1980年代,1G硬盘有锅盖那么大,而现在指甲片大小的手机存储卡就有几十个G的容量了。以后手机一定还会发挥更大作用。”
刻苦求学打动国外导师
今年已是何积丰工作以来的第50个年头。50年间,何积丰始终不离专业工作,回忆科研路上的点点滴滴,他清楚地记得这样一段经历:1980年,他被派到美国旧金山大学进修。课余时间,他常常到远离旧金山的斯坦福大学和另一所名牌大学旁听著名教授的讲课。每次,都得凌晨起床,步行一小时至长途汽车站。就这样,他把生活补贴都花在了美国的长途汽车票上。斯坦福大学的导师被这位刻苦求学的中国年轻人打动,不久便批准其进入该校学习。
何积丰多年来的辛勤付出也得到了丰硕回报:他与图灵奖获得者TonyHoare共同开创了软件领域的程序统一理论学派,创造性地提出了软件的程序统一理论,解决了程序语义学的若干核心问题,奠定了软件可信开发方法的理论基础,其一系列重要文献被引用超过1500次。程序统一理论的数据精化技术现已成为法国商业工具Atelier B的核心技术,这个工具被法国阿尔斯通、德国西门子等公司应用在严格轨交软件的开发中。同时,何积丰也是数据精化完备理论的奠基者,这一理论被国际上誉为“面向模型软件开发的一个里程碑”。
用英国皇家学会院士JohnMc Dermid的话来说,“何积丰在软件工程的科学理论与工业实践方面做了奠基性的工作”。图灵奖获得者、计算机领域先驱Edsger Dijkstra则对他更为赞赏:“何积丰等人的工作是关系演算理论的主要贡献者(majorcredit)”。
【功臣访谈】 孩子们不需要成长在起跑线上,只要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地成长就好
马航失联:科技还有继续进步空间
走进何积丰院士的办公室,记者发现,不少布置的细节和何院士的身份颇为契合:墙上有一张分辨率颇高的北京紫禁城的卫星图;茶几上摆放着“玉兔号”月球车的微缩模型。
何院士在科研学术上的成就,比如“程序分解算子”、“数据精化的完备理论”、“程序统一理论和连接各类程序理论的数学法则”……都很难被非专业人士理解。不过,一旦何院士描述起卫星图或月球车,普通人也会立马产生兴趣,“其实,卫星图的拍摄或月球车的运行,都离不开计算机和软件。”
与何院士交流自然离不开当下的新闻热点。最近的马航事件让不少人感到疑惑:卫星可以拍出高分辨率的地图,怎么就找不到失踪飞机的下落呢?何院士表示,不必因此怀疑科学技术的力量,这件事只是表明现在的科学技术还有继续进步的空间。
“我有一个困惑,就是我们很多人过于看重国内外在经济发展上的差距,哪怕现在国内已经进步很大。我在英国时,几乎从未听过英国人抱怨本国经济被美国甩远了……这种紧张感、急迫感体现在我们当下生活的方方面面,住房、医疗、教育……我们对什么都很难满意。”
院士终身制:社会对院士普遍有误解
此前,曾有多位院士呼吁取消“院士终身制”,三中全会决定报告里也有“改革院士遴选和管理体制,优化学科布局,提高中青年人才比例,实行院士退休和退出制度”的内容。作为院士群体的一员,何积丰理解社会上对于“院士终身制”的质疑和呼声,不过他也表示,院士也有不能承受的巨大压力,社会上对院士普遍存在误解,“让我从院士身份退出,我没有任何意见。院士不是职位,只是荣誉,从没有哪份政策文件说院士是‘终身制’,而荣誉往往都是终身的。”
在他看来,之所以“院士终身制”难以取消,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方面是院士所在的学校、单位不希望院士退,这事关学校、单位的荣誉和利益;另一方面是当下退休制度本身不合理,如果强制高级知识分子在60岁时退休,那么这就是对人才的浪费——知识分子从近30岁时博士毕业到60岁,工作的时间不过30年稍多些,但智力劳动不同于体力劳动,他们在60岁之后一样能出各种科研成果。同样的道理,实行“院士退出制度”也可能造成人才浪费。
何院士表示:“院士评选制度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也在不断改革。据我所知,现在中科院已有改革计划,比如今后候选院士60岁以下的比例可能达到2/3。”
基础教育:反对“不要输在起跑线上”
何院士说,他的女儿成长至今,自己从未在学习和工作上“施过压”。“我严重反对‘不要输在起跑线上’这句话。”何院士对基础教育界的惯常做法有不少自己的看法,在他看来家长或孩子都没有必要比较。
春节期间,分管教育的上海市副市长翁铁慧曾经来华东师大看望何院士,何院士当时向翁副市长问起:“上海孩子PISA测试获得全球第一,他们除了平时要应付繁重的课业,周末也要背着沉重的书包去各种培训班,这样付出是否太大了?”
在何院士那一代人的成长过程中,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那段文字“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深深影响了他们的价值观和人生观。不过,当今天回看这句话时,71岁的何院士又有了新的感悟:“不仅是这句话,还有那句口号‘时刻准备着’,我现在觉得都不是很合适,甚至有些危险,因为这些话让我们的孩子从小就活得很累很痛苦——那么一点大就仿佛有千斤重任压在肩头。不该这样,孩子们就应该无忧无虑地轻松成长。”
2013年,何积丰荣获“上海市教育功臣”称号时,组织方允许获奖者邀请嘉宾为自己颁奖,何积丰考虑再三,邀请了他小学时的大队辅导员——一师附小特级教师倪谷音,“倪老师给我颁奖时已经有80岁高龄了,她几十年来一直坚持‘快乐学习’教育法,这个观念对我当老师、对我的教育观都有很大影响。孩子们不需要成长在起跑线上,他们只要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地成长就好!”
文汇报记者 李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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