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者》(1942)是美国画家爱德华·霍普的代表作。画作描绘了现代城市生活的孤独,这是霍普一向惯用的主题。
霍普在珍珠港事件后不久开始画夜游者,他深深地感受到笼罩着美国的一片愁云惨雾。这被一些艺术评论认为是孤独消费的起点。
本报记者 张祯希
“一个人过节可以吗?”2月4日春运开启当天,有人发出这样一则说孤独的帖子,并且收到不少跟帖。这位90后发帖人表示,“享受一下寂静冷清也不错”,并且引用在年轻人中十分流行的新书《一人食,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中的内容:“一个人过日子看上去也不可怜。一个人的餐桌,也可以有更多选择;一个人的生活,也可以很精致温暖。”
尽管遭遇“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批评,但是,消费孤独眼下正在成为一种流行。1990年代流行歌曲唱着“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如今的年轻人却开始号称享受孤独,并催生出“一个人”的经济与美学——专供一个人饭量的迷你电饭煲、单人特供U型抱枕、手持自拍设备等产品纷纷出现。同时,孤独感本身也被美化,主打“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的短片,以及《深夜食堂》《孤独的美食家》等影视作品将一个人的生活描绘得很美。
有人说,当孤独感成为“消费品”,是“世界没有了我照样转,但我没有了我,就没有了一切”的醒悟和自嘲。而在学者看来,这种对孤独感的消费,恰恰是人们对制造出来的流行的一种反抗,表面的落寞和伤感,其实是对被消费遮蔽的温暖的留恋。就像有90后评价流行的一人食吃饭习惯,“放在桌前,如妈妈在临行前唠叨的那样,一个人在外,也要好好地吃饭。”
“一个人”成为市场新卖点
几年前,一张展现女游客自拍状态的照片引起不少网友围观。照片中,一位女游客为了将自己与身后的建筑物一同拍进画面,一手用一根长杆子架着照相机为自己拍摄,另一只手摆出V字形。不少网友被女游客钓鱼式的自拍动作逗乐,但是更多网友表示,被照片吸引是因为从中读出了一丝心酸的“孤独感”。
如果放到今天再看这张照片,网友可能就没有那么多愁善感了。独自旅行已经成为了一个十分普及的概念,不少旅游网上也纷纷推出了“一人游”业务,一个人既可以在穷游中找寻乐趣,也可以小小奢侈一把,但都不用因为将就别人而任性不能。不少以个人旅行感悟写就的“一人游”书籍更是层出不穷。而与照片中女游客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手持自拍设备也在某电商网站中创下极高的销量。拥有可这种可以架住手机、相机的长杆状设备,自拍照再也不用全脸“撑破”屏幕了。
越来越多的商家看到了一个人产生的商业机会。除了某些楼房推出的15平米“超小型蜗居”户型外,不少家电用品也渐渐抛开了传统的“家庭”概念,主打“一个人”的路线,50L左右的冰箱、1.6升的一人份小排量迷你洗衣机,小型洗碗机等商品在电商网站上很容易就能检索到。
有意思的是,除了对于现代人单身生活的物质满足外,不少直击“一个人”生活状态的作品也成为了市场上的新热点。近期,一本名为《一人食,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的书籍刚出版便登上了不少书店的热卖榜单。其实,早在书籍出版前,《一人食》的系列短片就已经在网络中收获不小的点击率与传播量,而书籍则是该视频内容的衍生。《一人食》系列短片的内容十分简单,画面也相当素雅,每一集讲述一种美食的制作过程。与普通的烹饪学习视频不同的是,片中制作的美食都是一人份的,而每一集中美食的制作者也各不相同。片中在蛋饺、松饼、咖喱面、鱼皮豆腐、成都凉面等美食从取材、制作到摆盘装点,充满着个人的生活情趣。
书市中,以“一个人”为卖点的书籍不少。《一个人住的每一天》《一个人的幸福手作》《一个人不要怕》《一个人的好天气》《独立,从一个人旅游开始》《一个人流浪,不必去远方》《一个人的咖啡馆·私旅行》……这些书籍或通过绘本的形式细腻地展现一个人生活中的点滴细节与美学体悟;或以小说的形式讲述都市打工青年的孤独感;或记录分享一个人在旅行中的独特经历。虽然形式各不相同,但是书中传达的概念却惊人地相似,那就是“一个人”的生活也可以很精彩,而这种生活方式有时更能彰显个人审美承载美学含义。
孤独感上演美学“进化论”
在《一人食》刚推出时,有不少人质疑其中打出的“独食”概念其实是对中国传统饮食习惯的一种颠覆。对于中国人来说,吃喝除了享用美味,满足肠胃外,还承载着社交、人情等功能、意义,有一位文化学者将其总结为“饮食不是手段、工具或过程,它就是社会。”也有人吐槽“有一种寂寞,叫做一个人准备一餐”。吃“独食”似乎是一种颠覆中国人传统饮食习惯的做法。
但是也有人给出了不一样的解读,有文化学者指出,中国审美文化中个体化的倾向其实更加严重。文人雅士历来与社会的“大多数”以及俗文化保持一定的距离感,对影独酌、退隐山林是一种诗意的个人审美,而在文人画、传统诗歌中,一片天空、一枝树丫、一只飞鸟往往都寄托着难以明言的万千个人思绪。
然而,随着现代社会工业化的普及,规模经济成为了重要模式。制造业都以集约化,大批量的生产作为运营、盈利模式,生产方式标准化、集约化逐渐使得社会的审美情趣与生活方式的逐渐统一。在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陆晓文看来,这种对于“一个人”的生活方式与审美情趣的回归,其实就是一种对集约化生产潮流的反抗,而这种反抗的方式则是对个人审美的倍加重视。
其实,这一现象在日本社会观察家三浦展的著作《下流社会》中也有所涉及。书中“下流社会”并非指社会底层,而是中产阶级的居下游者。随着经济的发展,他们的物质生活已足够温饱甚至小康,但在物质、精神等各方面却失去向上动力。对人生缺乏热情,不喜欢与别人接触、不再执着于潮流,是下流人群的主要特征。
《下流社会》点出了随社会发展,人们对于大众“潮流”反趋冷淡,但这种冷淡本身带有消极底色。在近期兴起的“一个人”的潮流中,积极的个人价值探索与个体意识崛起则占据主导。
“规模化的工业生产伴随着营销炒作,使潮流很容易被掀动,形成所谓时髦与时尚。对于个体而言,有时不得不去追求潮流,因为一次旅游、一只包、一个品牌早就跳出了原来的实用价值,被符号化了。但这也形成一种时尚悖论,越来越多的人逐渐意识到,为了展现自我,陷入大众的时髦与潮流的追随中,湮灭的恰恰是自己的个性。另一方面,由于计算机导致的工业版的4.0时代出现,针对个人进行设计的成本越来越低,制定个体消费品的可能性越来越高。”陆晓文说。
在这些针对一个人的商品中,其实贩卖的恰恰是一种符合现代人自我意识张扬的“孤独感”。而这种孤独感本身激发的不再是甘于平庸的随波逐流,而是活出自己的品位,让孤独成为一种美学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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