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平说:“只有把研究做到极致,才能做出更好的药。” (中科院上海药物研究所供图)
找王逸平采访,遭遇了无数推脱。行程繁忙是常见理由——他不是忙于实验室,就是经常出差,与制药公司谈合作。不过,他最坚持的一条理由却是:做新药,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说是自己的功劳,它一定是各个团队合作的结果,没理由宣传我一个人。
在王逸平的事迹中,最主要的是他领衔药理研究的丹参多酚酸盐粉针剂,历经13年获国家食药监局新药证书,目前该药已在全国5000多家医院临床应用,累计销售额突破100亿元。他的工作的确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但非常关键,因为那一霎的发现与激动,奠定了让丹参从传统中药走向“中药现代化”的基础。
很多同行都说,王逸平对做药“有感觉”,新药研究意识强。“其实,做新药,最难点不在于坚持,而在于知道何时该选择放弃。”王逸平认为,做药,创新只能从磨砺中来,没有拍脑袋的天生灵感。
做新药,如同雕琢一块美玉
“新药不是做出来的,而是发现出来的。”王逸平说,关于新药研发,最常见的误解就是认为只要找到一个可能是“新药苗子”的化合物,就得千方百计把它变成药物。但实际上,这就如同选玉,有的本身就是美玉,当然值得花心力雕琢,但有些本质是顽石,自然就要放弃。而研发的每一步,都在看清化合物是否有成药的“本质”。
1992年,由于采用了水溶性成分研究技术,丹参的新药研究从它的脂溶性成分为主,转变到了水溶性成分上。一天,王逸平正在为同事送来的100多种丹参水溶性组分和化合物做测试,丹参乙酸镁的实验数据突然令他眼前一亮:它的生物活性特别强,这意味着它是做药的“好苗子”。再分析了它在植物中的含量,居然高达3%-5%!要知道,一般天然植物中,某种特定化合物的含量多在1%以下,有的甚至不足千分之一。
“这可能就是丹参中最主要的药用成分。”基于这道灵光,王逸平带领团队进行了深入研究,创造性地提出了以丹参乙酸镁为质量控制标准,来研制丹参多酚酸盐粉针剂。
在此之前,丹参作为我国一味传统中药,无法用现代药物的标准,对以其为原料生产的药物进行质量控制。“有了质量控制标准,不管产量多大,丹参多酚酸盐粉针剂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说,当年他们提出这个标准时,很多专家根本无法接受这个观念,他和同事几乎每周要汇报、解释,才让同行专家慢慢接受了这份标准。
王逸平回忆,接手这个药物的绿谷集团董事长吕松涛当年说,他能把这个药卖出30亿元,自己还觉得不太相信,但现在销售已过百亿。目前,他与整个团队正协助绿谷,推动该药物在欧盟注册上市。
药物研发中,要经受的失败远比成功多。最近,王逸平决定放弃一个坚持研究了十几年、已经申请了国际专利的化合物,因为他感觉用目前的技术手段,无望将其变成新药。“每个‘新药苗子’都像自己的孩子,轻言放弃是痛苦,但死捏住不放,更痛苦。”他认为,国内新药研发有必要建立更合理的候选新药淘汰机制,不能把宝贵的研究经费,投在无谓的“坚持”上。
新药研发加速需大平台协作
多年从事药理研究,除了丹参多酚酸盐,王逸平还领衔治疗心脏病的创新药物舒欣啶的药理学研究,并由此与所里新药研发平台相契合,发展起心血管药物研究的药效学评价平台和体系建设。
“新药研发领域,没有单打独斗的孤胆英雄,整个过程如同流水线一般,每个环节都得做强,才能更高效地出新药。”王逸平说,药物所已经坚持了十多年,不断打造升级新药研发平台,近年来新药研发的效率大大提升。
“不管怎样,做事要认真、踏实,坚持原则,不能改变。”他说,在最近新药研究国家重点实验室举办的药学前沿精品讲坛上,他做了一个题为“传承与创新”的报告,对药物所前辈科学家“求实、创新、协作、奉献”精神的传承,是药物所优秀文化发扬光大的基石。他回忆了一个事例:药物所创始人赵承嘏,“他衣服的左右口袋各放一包火柴——左边是自己的,用来点烟;右边是实验室的,用来点煤气灯。”公私分明到这种程度,怎会再将个人得失、利益,掺和到科研中去呢?
新药研发也如逆水行舟,即使药物已经上市,但背后的研究还会继续。如今,王逸平仍在为丹参多酚酸盐做深入研究,并不断将新的发现加入到药物生产的内控标准中。他说:“只有把研究做到极致,才能做出更好的药,不仅在市场上屹立不倒,更造福老百姓。”
■文汇报记者 许琦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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