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短的默哀仪式后,第118届波士顿马拉松赛正式开跑。2小时8分37秒过去,即将年满39周岁的凯弗莱齐吉冲过终点。在马萨诸塞州与缅因州别具意味的爱国者日,这位移民为美国赢得31年来首个波马冠军。终点线上,民众为冠军欢呼,为美国歌唱,也用“Boston strong(波士顿坚强)”的口号抚慰灵魂。
站在竞技层面抑或人文角度,美国人如何纪念,都是本分。
而人海里,另有一群中国面孔。他们为何而来?
为了无法忘却的纪念
“黑暗不能驱除黑暗,只有光明可以做到;仇恨不能驱除仇恨,只有爱可以做到。”在吕令子去世一周年的追思会上,她昔日的室友引用马丁·路德·金的名言追忆她们眼中“热爱生活、阳光自信”的伙伴。
一年前那场意外,凝固了吕令子的青春。“为人父母者,完全能想象吕家的崩溃与绝望。”厦门大学教师黄力生没能赶上今年的追思会,但他至今记得灾难发生后不久,吕令子家人那封公开信带来的触动。信中,吕家人向世界展示坚强:“尽管她的梦想搁浅,但我们想鼓励那些和令子有着同样雄心和梦想,希望世界变得更美好的人们继续前行。”
黄力生相信,自己以及星球上千万跑者就是信中描述的“希望世界更美好的人们”。因此,在2013年后重返波士顿奔跑,对任何国度的人而言,都多出一重内涵——步伐能挽留远去的记忆,体育当真可成为历史的侧面。何况对我们来说,有位中国姑娘的生命与此永久相连。
佩戴7139号号码布,黄力生在3小时23分48秒后抵达终点。沿途上递来的水杯、咳嗽时背上的轻抚、大腿抽筋时陪走的年轻人,让黄力生决定,回到厦大后,有一堂课要给学生们补上:过去的终将过去,但有些东西不会随时光消弭,比如人们对爱、对生的渴望。
为了此刻我们在一起
黄强和梁广又见面了。2013年波马过后,他们之间有种无须言说的默契:只要可能,每年都来波士顿。一年前爆炸发生时,他们距离事故点分别是500米和一公里,一个完赛20分钟,一个还在途中。
事实上,今年赛道上,有种共通的情绪始终在流转。“werunas one(我们奔跑,就如一体)”。这句话,在组委会发放的各式纪念衫上格外醒目。“这一刻,我们是整体,我们在一起。”恰是黄强一年前的遗憾。
在波士顿,每年马拉松赛当晚,人群会涌入大街小巷。人们穿着波马标志性的黄蓝色服装,颈间挂上奖牌,高谈阔论、把酒言欢。那是节日、是传统,直到去年。“那晚,我们照例戴着奖牌出门,却发现自己是异数。”黄强回忆,那夜,本该喧嚣的酒馆一片寂静,没人穿赛服张扬,更没人举起奖牌合影,“一瞬间似乎被击中,我们默默摘下自己的奖牌。”
那一刻,黄强有种惭愧划过心头,因为“我仿佛置身事外”。更叫他后悔的是,“爆炸发生第一时间,我没能投入人群、参与救助。”今年,黄强说自己还了心愿,并不因为成绩如何,而是单纯地源于“跟全世界跑者在一起,体会万人齐心的感觉”。
梁广当然也得偿夙愿。他跑完了最后一公里。在穿越去年被截停的那段隧桥时,他被欢呼声湮没,完全听不见耳机里的声响。“眼泪涌了出来,”最后一公里是疲惫还是兴奋,梁广分辨不清,但他很肯定:“所有人在一起,温情、希望,远远大过一切。”感同身受的还有徐宏斌,这位上海小伙子去年底刚骨折,这次也是在周遭的鼓励声中跑过终点。
当地时间4月22日清晨5点,黄强离开了波士顿。驱车抵达纽约机场后,他赶着回国开会。生活仍如往常,黄强和他的跑友们不会因为经历过一两次灾难与救赎,其人生就平添多少壮阔。多数时候,静悄悄来,静悄悄走,就像他们在波士顿市政厅档案馆、在卡普利广场的纪念点上摆下的鲜花,不激烈、不造作,但可以渗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