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舞台上,“《雷雨》热”又至!近期,在北京人艺推出濮存昕导演的《雷雨》的同时,由保利·央华制作的《雷雨》《雷雨·后》连台戏也在巡演近一年之际,于上周末在上海大剧院上演。曹禺先生80多年前写下的处女作,不仅在“一南一北”点燃观剧热潮,更将经典戏剧改编的当代性问题再次推向了台前。
昨天,由上海艺术研究中心、上海市剧本创作中心、上海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办的“经典与时代的对话——连台话剧《雷雨》《雷雨·后》研讨会”在沪举行。值得一提的是,《雷雨·后》是曹禺先生之女、作家万方对父亲作品的“续写”,当时间冲刷了一切情热、算计、痛苦和煎熬后,只留下周朴园、繁漪、侍萍三位老人面对衰老和死亡。
在上海市剧本创作中心编剧徐正清看来,《雷雨·后》没有《雷雨》那样被闪电劈中命运般的激烈,而是几位老人经历了长久煎熬后呈现的一种生命的状态,“我认为它带有了万方强烈的个人色彩,展现了父女之间的理解和默契。”
“在创作《雷雨·后》时,我没有想过它有一天会以‘连台戏’的方式,与我父亲的作品产生对话,”万方说。
“经典的艺术,其生命力在于它所展现的人性的尺度,所以我们坚信《雷雨》至今没有过时,但新的创作,不能被旧的表达所束缚,”制作人王可然特别力邀法国名导埃里克·拉卡斯卡德加盟,后者曾三次在阿维尼翁国际戏剧节主场——“教皇宫”剧院执导剧目,“契诃夫”三部曲引发轰动。据悉,当读完寄到法国的《雷雨》剧本,埃里克连连惊叹不已,“当我第一次阅读,我就非常着迷与它所展现的多重悲剧情境及其所引发的问题。自古以来,人类就被强烈的激情所困扰,自古以来,他们试图理解这些激情,免被命运闪电劈倒。”
1934年,曹禺的话剧处女座《雷雨》问世,在中国现代话剧史上具有极其重大的意义,它被公认是中国现代话剧成熟的标志。上海戏剧学院丁罗男教授看过不下八九个版本的《雷雨》,但这一版让他印象深刻,“一个法国人如何看中国的戏剧经典,创新点在哪儿?他的角度是激情,‘通过两个完全相反的家庭来研究激情’,这句话是一把钥匙。”丁罗男说,曹禺先生的作品一直都在歌颂生命力,都在探讨中国人激情消褪的原因,长久以来,在当代诸多改编中,这个重要的价值往往被忽略。
“用世界的眼光,来解读中国经典,是一次跨时空、跨文化的大胆尝试。”文艺评论家、艺术节策展人程辉说,除了那些老外耳熟能详的中国IP,中国文化走出去应搭建更多渠道,需要更多能产生心灵共鸣的新作品,“中国戏剧有被反复解读的自信。”
除了走出国门,如何能走进一代代观众的心里,也是戏剧经典在改编中直面的最大挑战。研讨会上,亦有学者提到《雷雨》曾经的“笑场事件”,“《雷雨》所刻画的,基于家庭伦理所展现的人对命运的突破和抗争,年轻人还能获得触动和共鸣吗?”这中间有演员对剧本、角色的理解和基于理解基础上的表演偏差,亦有不同代际对“家庭”和“伦理”等社会、情感问题的认知差别。
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倪文尖教授,呼吁人们重视《雷雨》的“序幕”和“尾声”。其实在《雷雨》诞生之后,这两处就在舞台化过程中被视为“累赘”而删去了。只有2003年徐晓钟导演的梅花版《雷雨》,序幕与尾声得到了完整演出。
曹禺本人在《雷雨》序中提到,“‘序幕’与‘尾声’仿佛有希腊悲剧Chorus一部分的功能,导引观众的情绪入于更宽阔的沉思的海。”“我只是想送看戏的人们回家,带着一种哀静的心情……”当人们对它的取舍标准争论不休时,万方却基于这个“暴风雨夜后很多年”的时空背景,架构出了她自己的世界。
“《雷雨·后》是对人生的’叹息‘,万方说,“经过岁月海浪一层一层的冲刷,《雷雨》显出了那种埋藏在底下的真相。其实我的创作,就是寻找《雷雨》的过程。”《雷雨·后》是对《雷雨》中人物的情感脉络和内心世界的梳理,评论家王雪瑛将这种方式理解为心理现实主义。
从处女作《雷雨》开始,曹禺对近现代中国所经历的复杂而沉重的人伦之痛,作出了准确且深刻的书写。当剧场观众变得越来越年轻,经典戏剧的传承如何“守”、如何“变”?种种富有趣味和价值的创作区间,正铺展在中国戏剧人的面前。
剧照由央华戏剧提供
作者:童薇菁
编辑:汪荔诚
责任编辑:王雪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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