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电影院里,黑白银幕上正演绎着丁务源和树华农场的故事———根据老舍作品改编的《不成问题的问题》。隔着包,手机开始振动。拿出来一看,是老妈打来的。琐琐碎碎讲了一大通,我低低地回应:“我在看电影。”她“喂?! 喂?!”地叫着,我只得稍稍提高音量,说:“我在看电影。”老妈笑了一声,问:“跟啥人一道看呢?”“我一个人。”老妈的笑声里满是惊讶:“啊?一个人看电影?”
曾几何时,看电影,似乎是情侣和朋友之间的专项活动,尤其是那些刚刚开始谈恋爱的青年男女。在银幕反射过来的明灭光线中,男生可以试探着握一握女生的手;看到惊悚处,女生可以把头依偎在男生的怀里……
要是在几年前,我也觉得,一个人去电影院有点不可思议。要么和家人同观,要么跟朋友约好。这几年,渐渐觉得,约了家人或者朋友一起看电影有点奢侈,习惯了独自去电影院。
细细想来,年轻的时候,我也常常一个人看电影。
大二还是大三那年,我买了电影票,和弟弟一起看《绝唱》。影片快结束时,我哭到哽噎,坐在一旁的弟弟甚是不解。自此,每逢有喜欢的电影上映,我就一个人去看。
自小,我就被邻人评介为“怪”。现在想来,这个“怪”与成长经历有关。小时候,在上海的父亲工作很忙,经常出差。母亲在郊区的乡村小学教书,五年小学,我跟着她换了两个学校,只有学校图书室里的书是我的好朋友。11岁那年,我回到父亲身边,因为年龄太小,中学不收,又读了一年小学。那些女孩子之间谁跟谁好、谁跟谁不好的“窍槛 (沪语:窍门、奥秘)”,我一点也不懂。与人相处的“窍槛”,直至我读到一篇海上女作家的随笔才明了。文中讲到她的中学时代,每年夏天,女同学们都叫着“热啊热啊”,却都不肯率先穿裙子。回想起来,那时的我,到了夏天,觉得该穿裙子,就穿了。如此我行我素、目中无人,招致“大姐大”怨恨也难说……
再说回到看电影———这年头大家都忙,且通讯技术进步神速,一般的事情,电话微信邮件即可,未必非要见面。除非有深厚的交情,才能相约着一起吃一顿饭,一同看一场电影。有些想看的电影排片不多,等到大家都有时间,只怕是已经下线。别说一个人进电影院了,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到超市,也是不少都市中人的生活常态。
林夕说:“很多人结婚只是为了找个跟自己一起看电影的人,而不是能够分享看电影心得的人。如果只是为了找个伴,我不愿意结婚,我自己一个人都能够去看电影。”
很是。
不过,如今想要分享看电影的心得,博客、微博、微信、朋友圈、豆瓣、淘票票……平台多的是。一旦夫妻之间三观不合,审美有别,看电影的心得南辕北辙,岂不是大伤和气?
说到底,自己还是幸运的,能活在大多数人觉得一个人看电影也不怪异的上海的当下,再特立独行,都被包容了。
文:孔曦
编辑制作:王秋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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