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
金宇澄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年1月版)
庆凤
金宇澄最近又出版了新作《回望》，这是一部再现金宇澄父母生平的非虚构作品。除了序幕与尾声之外，《回望》 主体就是清清楚楚的两部分，前半部分是金宇澄叙述父亲不平凡的人生，后半部分则是金宇澄母亲的口述历史。是金宇澄用文字形式向父辈所做的一次深情回望与礼敬。
金宇澄的父亲解放前曾经是中共地下情报组织的一员。由于工作的特殊性质，父亲从未向他透露任何有关经历和细节。1942年7月，金父因受日本佐尔格案件的牵连，在上海被日本宪兵逮捕，遭受各种逼供刑审，而金父顶住压力，凭着坚定的信仰和意志，以及某种侥幸，在口供中“一次也没有出漏洞”，在双腿瘫痪后，被日本宪兵司令部判刑七年。这段惊心动魄的历史，金宇澄是通过其父晚年写给个别朋友的信件中透露的一鳞半爪信息，以及金父狱中的审讯记录、同期史料等，加以拼贴连缀而再现的。金宇澄用极为冷静的态度，客观地再现了那段地下斗争与狱中考验的历史，即便只是搭建了一点大概的事件框架，然而，其血腥残酷的程度、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斗争复杂性，以及历史在后来所呈现的吊诡意味，浓缩在薄薄一章里，个中丰富滋味，实为一般的谍报小说所不及。
“花朵犹如人生细节，它有枯萎和干瘪的过程，如果你疏忽它的特殊性，它们将消失，而冷静的历史，仅是巨兽沉重的骨架，或许是无法失落的遗迹。”金宇澄说。或许是出于母亲对父亲离世的无法割舍，或许是为了完成父子间未竟的那些对话，金宇澄花费几年时间整理、记录父母的生平经历。回望历史深处，勾勒重重身影，拂面而来的，是历史波涛溅起的风雨，以及平凡个人在历史舞台上匆匆登台又下场的怅叹余音。金父的故事是更顺和历史主流的一脉，却是被隐而不显的秘密一脉，而金母的故事是时代大潮下大致不变的平凡日常潜流，但却可以被平静地回望和叙述。正如事物均有光明与阴影的两面，在金宇澄的家族史叙述中，亦奇妙地显现出历史复杂微妙的格局与平衡。
作为近年少见的以第一手资料记录地下工作者生平的非虚构作品，《回望》 让这个特殊人群的真实的音容笑貌与人生轨迹浮现于公众视野之中。这注定了《回望》不平凡的传奇气质，但它又是普通的、朴素的、甚至默默压抑的，只因为它的主人公选择了这条生得残酷、死得沉默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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