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蜕》胡小远、陈小萍 合著
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晚清特立之儒”——章太炎如此评说孙诒让。所谓特立,意味着一种孑然,一种与众不同,也可能意味着一种寂寞。朴学是小众的,研究它是一种寂寞,在一个动荡的社会里研究它更是寂寞的。胡小远、陈小萍合著的小说《蝉蜕》,把孙诒让的这种寂寞落在了纸上。
孙诒让的人生,从某个角度来说是一代有志于治书之人的人生。从小说《蝉蜕》的35个章节中,尽管可以看到孙诒让一个清晰的身影,但缺乏质感。章节划分的连续性比较弱,整部小说缺少一根强有力的主线串联导引,架构上似乎只形成N个大事记,或者说N个故事核。
故事开始。年幼的孙诒让承继家学,从师父亲孙衣言,九岁习《周礼》,浅言六部,被慈禧赞誉为奇才。直至第八章,与黄绍箕等人一来一往的“书囚”对诗中,充斥的还是书生意气。尽管与另一史学大家朱希祖先生同有“天地一书囚”之豪气,以“书囚”寓志,但成大事者,最忌书生意气。只停留于书是无法抗衡现实的铜墙铁壁的,书只是自我灵魂的修炼,是一个输入的过程,而输出才更重要。
由于时代的动荡,孙诒让从“书囚”走向经学家的这段路,有它的不可复制性。这是一个旧学与新学、朴学与显学、洋务与清流、中学与西学的选择甚至对峙的时代。对于孙诒让及当时的学人来说,也是自我革命的一生。他们需要有高度的文化认知、文化自信。而这时的自信是没有强大的经济基础、军事实力、政治权威、民众舆论做支持的。
小说中有许多孙诒让文化认知、文化自信的话语,但大多是作者总结或者说是演绎的,没有孙先生的原话作为引据,所以,即使本书将孙先生对现代科学与《周礼》等中国古书的关联梳理出来了,让我们充分领略到与孙先生一样强大的文化自信、民族自豪感,同时间接学到做学问的一种科学精神,然而还是缺少文字验证和探究的过程。
比如“洋人的测算和浑盖之器、地圆之说,全都不出《周髀》的范围……洋人的声学、光学、力学、化学,在《墨子》中是一应俱全……”一段,这个过程其实最能体现孙先生在学术上的孜孜不倦、与众不同,但这个论断是通过与黄绍箕对话来交待的,显得有些随意与唐突。小说中还有许多类似这样的问题,在因果转承上显得不那么顺理成章,或者说周全和到位。
当然,传记性小说,这种“论据”可以不用那么丰富,但这个遗憾不能不说给孙先生精研朴学的精神提升与丰满减了分,也减弱了小说的精彩指数与可信度。
凭着对古人先贤的深度信力,孙诒让不但完成了《周礼正义》的撰写,还有感于清末政治腐败国家危难,撰成《墨子间诂》。但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很难让老百姓真正受益于先贤之书、之理、之念。欲强中国,首先须强中国心,孙诒让走向了更深的一步:文化实践——力推力办新学。这一点是他与其他搞学问人的最大不同,他是最先行者。遗憾的是相关内容在小说中的篇幅还是匮乏了一些,只有“集股办矿”与“学子东渡”两章。
孙诒让从困于书到跳出书的包围,深入社会实践,成为一代有识之士的经历,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榜样。
《蝉蜕》以孙诒让为代表还原了历史漩涡中经学家们的人生,也让我们看到了中国人骨子里的那份韧性与倔强,从某种层面来说也是朴学广义上在现代的一个展现与实践。因为历史小说,永远会指向“实”与“虚”的原点。
把“朴学”替换为“做学问”,把“动荡年代”替换为“浮躁的当下”,寂寞有了它更大的空间。文化践行是一场苦旅。孙诒让的时代是,我们的时代是,未来的时代也是。这也许就是身为知识人的一种宿命,也是知识人的一种使命。孙诒让的朴学精神——享受寂寞的坚韧,就是一种民族特质的传承与发扬。
作者:刘海涛
编辑:王秋童
责任编辑:周怡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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