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卓一

20世纪40年代至70年代间，宗教信仰气氛浓郁的爱尔兰仍保持着保守的社会风气。非婚生宝宝会被强行送往“母婴之家”，并被天主教会抱走，交由其他家庭收养。在这一时期，有至少1900名爱尔兰孩子被美国家庭收养，他们被称为“被放逐的一代”。有关这些人的命运在过去几十年里一直很少为人知晓，但近年来，美国和爱尔兰之间掀起了寻亲的热潮，而这一段段跨越大西洋的另类亲情，也着实催人泪下。

四天敲门等待无人应答

65岁的安妮·比格斯为了寻找其生母而横跨大西洋，从美国来到爱尔兰，这段长途跋涉在爱尔兰首都都柏林一条狭窄街道的一扇紧闭的门前画上了句号。半个多世纪前，尚且年幼的她被教会的人匆匆抱走，并交由一家美国人家收养。

在此以前，安妮在网上用了20年时间查考家谱资料，试图找到当年在爱尔兰给予她生命的那位未婚女子。此刻到了母亲家门前，好多问题涌上安妮的心头：在这50年里，亲生母亲有没有时常想起她？母亲知不知道她被美国加州弗雷斯诺市的一户人家领养了？母亲会在她回来时欢迎她吗？甚至，母亲会不会在她敲门后答应一声？……

安妮一再敲门，可就是没人回应。四天的时间里，她一次次来到这扇门前，直到邻居发现并劝她回去。安妮心烦意乱，回到了宾馆房间里，思考该不该放弃寻找亲生母亲的努力。两天后，电话响了。

“我是你妈妈。”电话那头说。

欲寻亲者数量逐年增加

数十年前爱尔兰未婚妈妈的遭遇令人唏嘘，但其命运长久以来一直鲜为人知。直到最近十几年，这些人滥用药物、未得到充分医疗保健以及子女被强制收养的往事开始引起主流舆论的关注，有关话题在书籍和影视作品的渲染下进一步发酵，如2002年出品的电影《青楼姊妹花》和2013年的《菲洛梅娜》。

去年6月发现的数据显示，当年有近800名婴儿在爱尔兰戈尔韦市的一家收养机构死亡，许多人死于营养不良和疏于照管。而这，只是这出悲剧的冰山一角。

玛丽·泰特洛·斯蒂德是总部设在美国费城的“被收养者权益联盟”的主席，她表示戈尔韦市爆出的令人震惊的消息，令大量爱尔兰裔美国人质疑自己出生时的环境。

爱尔兰政府用三年时间调查了当年数千起非法收养事件，最近，爱尔兰的社会服务人员致电斯蒂德，希望她能在美国寻找当年被收养的爱尔兰儿童。

根据官方公布的数字，最近几年被《爱尔兰国家收养联系登记表》收录信息的人员数量出现了显著增长，这是一个希望被收养者与其亲生父母重新建立联系的数据库。2012年，542人希望加入这一数据库；2013年，742人加入；去年仅到9月为止，就有628人加入。

但寻找亲人的工作是艰巨的，因为爱尔兰国内相关的档案保管并不完善，一些官员也对寻亲人士的诉求不太上心。更重要的是，“被放逐的一代”担心，他们的生母由于害怕回想起人生中的痛苦经历，而不愿与其子女重新取得联系。而当年被强行剥夺子女抚养权的母亲则会顾虑，孩子会因为“抛弃”而憎恨她们。

特殊经历仍是难言的秘密

安妮来爱尔兰之前曾和一名修女联系过。这名修女曾经在一家收养机构工作，并接触过安妮的出生记录。修女知道安妮母亲的名字，甚至还可能知道在哪里能够找到她。可当安妮接触那名修女时，修女却说安妮的生母不想和安妮联系。安妮对《洛杉矶时报》记者说：“我只是被告知快点回家，并且忘了这一切。”

但安妮在自己女儿的鼓励下，还是重新进行了寻母尝试。分别数十年之后，安妮与她的亲生母亲终于又见面了，她们相约在宾馆的大堂里相见。

安妮母亲要求将此次碰面保密。在长达四个小时的交谈中，她告诉安妮她14岁时便遭到强奸，之后便怀上了安妮。她随后被送到位于爱尔兰岛中部内陆的韦斯特米斯郡的波拉德城堡，那里是一个“母婴之家”。5岁时，安妮被送走了。安妮的母亲此后又结婚并生了几个孩子，但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有安妮这个同母姐姐。安妮的存在是一个秘密，母亲不想告诉自己的其他孩子。

安妮说，母亲“告诉我，她不想让我融入她目前的家庭，还不想让我去见她的家人”。安妮·比格斯回到了美国加州，不免为亲生母亲的态度而感到难过，却也存有一丝愉悦，因为她终于弄清了自己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