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是一个宗教与世俗交错的城市,经常让人应接不暇、感官错乱,在极端圣洁与极端俗态之间摇摆不定。你会在犹太人的哭墙前被他们流离千年的宿命所感动,一转眼就发现在这里钱包被偷;你会在周五傍晚在大犹太会堂里聆听一场如天籁歌剧般的安息日祈祷仪式,一出门就被不打表的出租司机狂宰一刀。经常在这两种极端情境中摇摆游离的人,如果不是情绪管理得好,多多少少都会有精神分裂的症状——前一分钟还欣喜若狂觉得自己身在圣城如此荣耀幸运,后一分钟就歇斯底里怨天尤人认为这里充满污秽。
以色列很小,加利利湖也不大,约旦河更是涓涓细流。耶路撒冷路窄车堵,住在所谓中心城区、历史住宅、高尚社区的蕾哈维雅居民,更是每年被外国元首国事访问封路、每天被总统上下班开道警车、水电费暴涨等等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日常生活给折磨得没了脾气。一个英国裔以色列犹太导游曾这样讲:耶路撒冷和以色列在圣经中的地位被千百万全世界各地的基督徒阅读传唱,在脑海中扩大升华,于是小小的耶路撒冷变成了世界级的精神首都,约旦河变成了如标志了人类文明起源般源远流长的宽广水面……如此过分喧哗、过分夸大化的存在感,压得耶路撒冷喘不过气来。
世界上国际传媒最集中的三个城市分别是美国首都华盛顿、欧盟首府布鲁塞尔和耶路撒冷。这与耶路撒冷在巴以冲突中的关键位置有关,与耶路撒冷在世界人民心目中的地位有关,与西方传媒记者对于以色列作为准战乱国家的工作条件也有关。怀揣着对于这个城市、这个国家各种不切实际、过分戏剧化想象与期待的外国游客、学生和朝圣者,很多都在开启了游客模式后来了个硬着陆,摔得鼻青脸肿,同时还不忘了追问一下:圣城怎么会是这样的?
其实,耶路撒冷很累,以色列也很累。承载了全世界如此多的想象、期待与关注,耶路撒冷从来没有停止被谈论、被建构、被崇拜和被争夺。如此小的地方,似乎每一个冲突都牵动了世界人民的心,使得世界上其他角落的悲欢离合在反衬下都显得无关紧要。在电影《天国王朝》中,萨拉丁说,耶路撒冷对他来说“一文不值”,然而又“价值连城”。恐怕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城市可以同时经得起这两种看似完全极端却又合情合理的形容了。旷日持久的巴以冲突已经成为耶路撒冷这个舞台上演的经久不衰的戏剧,世界观众情绪饱满地在上映时全情投入、摇旗呐喊、涕泗横流,又在一个章节落幕后,将之抛到脑后。
《耶路撒冷三千年》一书的开篇说,从未有一个城市像耶路撒冷这样,同时存在于天上和人间。在人间的耶路撒冷是一座活生生的城市,里面生活着普普通通的居民。它在清晨的朝阳中苏醒,伴随着家家户户传来的起床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小孩子的嬉笑吵闹声、街巷里店铺卷帘门的开启声、轻轨电车的叮当声、教堂钟声、宣礼塔诵经声,让沉睡了一晚的城市重获生机。而在傍晚夕阳西下、游客渐渐散去后,街头巷尾的小餐馆和手工艺品店悉数熄灯关门,脚步声渐渐消失,就只能听见夜空里传来的阵阵虫鸣声。这些声音是如此的真实,这里的居民有着真切的生活。并不是每一个在这里生活的人,都是为了抽象的执着或是狂热的信仰,而是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
在鲜少为媒体所报道的真实的耶路撒冷里,大家正过着油盐酱醋、朝九晚五的日常生活。与圣城无关。
文/关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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