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军
滑铁卢是布鲁塞尔郊外一个细小的存在。
虽然距离布鲁塞尔市中心仅有20分钟的车程,但国内游客很少有人将滑铁卢列入游览计划,尤其是有一定级别的政府官员,更是把滑铁卢视为仕途上升的恶兆,唯恐避之不及。如果不是每年搞一次Cosplay风格的战争真人秀,以欧洲人特有的山寨民俗趣味重现当年拿破仑对垒威灵顿公爵的场景,这个人口不足3万的小镇几乎要被游客遗忘。
但在滑铁卢战役200年后的今天,回顾这场热兵器时代初期最为惨烈的一场战役,设想在白驹过隙的历史瞬间,如果拿破仑当年赢得了滑铁卢战役,欧洲地缘政治的面貌,民族国家的形成,乃至全球霸权力量的对比,恐怕都会是另一番景象。
1815年6月18日,晚上7点。欧洲的黄昏,在这个时间,显得特别漫长。拿破仑要赶在暮色降临之前,派出皇家卫队最精锐的八个兵团,对英军防线展开最后一击。但威灵顿指挥的英军用密集的炮火成功地阻击了法军进攻。在长达五公里的战线上,失败的恐慌如同病毒扩散,迅猛而显得毫无征兆,后撤的拿破仑士兵很快丢盔卸甲,溃败而去。
“将军们,战斗结束了,今天我们失败了。”拿破仑说。在轻骑军团的护卫下,拿破仑骑上马,撤离战场。“他没有丝毫的恐惧。”拿破仑卫队的一名贴身护卫事后在回忆录中写道,“几天来的疲惫和操劳,让他困意难当,如果不是我及时扶着,他几次都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在郊野的一块荒地上,法军的几十名残兵败将生起篝火,让拿破仑取暖,“先生们,我们干得不错。”拿破仑的情绪依然高涨,即使这时候,他仍然相信自己能够最终成为欧洲,乃至世界的王者。
历史并非没有这种可能性。
19世纪法国作家路易斯·杰弗洛伊在他的历史小说《拿破仑征服世界,1812-1832》中描绘了这样一幅场景,拿破仑率领法兰西第一帝国的铁骑,于1811年征服俄国,并在1814年登陆英格兰,实现饮马泰晤士河的愿望。但这并不是拿破仑的终极梦想,法兰西帝国的疆域进一步东扩,直至推翻清嘉庆王朝,将中国变成法兰西的“亚洲行省”。
但滑铁卢战役以一个细小的变量,改变了欧洲历史。
站在滑铁卢45米高的铁狮山上,你很容易想象当年战场的惨烈和势均力敌,眼前的场景,200年来并没有太多改变。铁狮山正位于英军的防线中,起伏的坡地上,如今已是大片的玉米和土豆地,东面有一片茂密森林,当年布吕歇尔率领的五万普鲁士军队,就是从这片丛林中突然杀出,将疲惫鏖战中的拿破仑卫队右翼击溃,导致法军全线败退。
铁狮山顶,一个重28吨的铁狮子端坐在底座上,右爪踩着一个铁球,遥望着巴黎的方向,威武而略显忧伤。据说,铁狮是用遗留在战场上的兵器废铁铸成的。这场战役持续不到24小时,法军死伤31000人,联军士兵伤亡24000人。威灵顿公爵事后描述滑铁卢一战是他“一生中所碰到的最难料胜负的事情”。
欧洲力量的天平在微弱的平衡中恰好倒向了旧势力。
如果拿破仑赢得了滑铁卢战役,俄国、普鲁士和奥地利的王权政治就不可能扼杀西班牙、希腊和东欧的自由宪章运动。“拿破仑虽然是个独裁者,但并不是像俄罗斯沙皇那样的保守独裁。”德国历史学家赫尔穆特·鲁兹说,对宗教少数派的宽容、强调农民权利的平等、选举权的普及、现代司法体系的建立,以及资本和物资自由流通下的统一经济区域形成,这些都是从拿破仑时代开始形成的。
如果拿破仑赢得了滑铁卢战役,18世纪的欧洲大陆将是法语主导的一体化社会,与拥有海上霸权地位和殖民地宗主大国的不列颠形成较为稳定的地缘战略平衡。而德国大大小小的诸侯国仍将是分崩离析的游离状态,最多不过是法兰西第一帝国的某个行省,德国的大国崛起可能仍只是俾斯麦的梦想,两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至少德国民族主义的危险性将大大降低。
如果拿破仑赢得滑铁卢战役,亚非拉的反殖民主义浪潮和废奴运动至少将提前100年;精英政治和知识阶层将取代世袭王朝和贵族统治,成为社会广泛接受的共同价值;犹太人不会被驱赶进隔离区,出门也不用佩戴黄色的大卫星;艺术和科学将迎来新一轮的勃兴和繁荣;拿破仑雄心勃勃的巴黎重建计划也将从图纸变为现实。
可惜,滑铁卢战役之后,拿破仑只活了六年,51岁殒命。对于沉重的欧洲历史来说,六年只是倏忽之间,拿破仑依然无力改变他侄子即位后的欧洲政治纷争和力量对比。历史在滑铁卢扭了一下腰,仍然会按自己的轨道继续前进。因此,对于线性发展的历史,假设的方法论是一个危险的游戏,写写小说娱乐大众没有问题,加上量子力学的眩晕理论搞搞时间穿越,也能票房大卖,但是真要认真,你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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