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张留欧的吉娜·米勒(右)和主张脱欧的独立党领袖法拉奇就是否脱欧展开激烈辩论。视觉中国
李冠杰
英国民众在脱欧公投中决定离开欧盟,脱欧似乎已是不可改变的事情。然而,英国脱欧注定不会顺顺利利。11月3日英国高等法院宣布吉娜·米勒 (GinaMiller) 诉讼政府的结果,称政府不能根据 《里斯本条约》 第50条宣布英国脱欧。也就是说,首相特雷莎·梅无权独自开启英国脱欧进程。这种结果让留欧派再次看到了希望,他们找到了阻止英国脱欧的法律路径。
事实上,脱欧公投结束后,留欧派一直在寻找各种方式阻止英国退出欧盟。早在公投前的5月25日,英国人威廉·希利就颇有预见性地发起一份电子请愿书,声称:“如果留欧或脱欧选票少于60%,投票率小于75%,应再次公投。”而6月24日英国脱欧公投结果的数据显示,51.9%支持脱欧,48.1%支持留 欧,投票率为72.2%。这份请愿书让留欧派找到了希望,他们纷纷在网上签名,短短数日人数就超过100万,最后共有400余万人签名请愿。因符合请愿程序,议会受理了这一事件。9月5日,下院议员用了三个小时讨论是否要进行第二次公投,结果是要求尊重公投结果,维持脱欧决定。
英国脱欧公投后,留欧派的不满情绪没有得到相应的释放,这种现象有利于英国国内分裂势力,各地独立之声再起。詹姆士·奥麦利曾发起伦敦独立的请愿书,有将近20万人签名支持。苏格兰首席部长尼古拉·斯特金认为当前环境发生了重大变化,苏格兰要考虑进行第二次脱英公投。10月20日,苏格兰政府公布第二次公投议案草案,向民众征询意见。显然,脱欧公投虽然让脱欧派掌权,但留欧派不会就此打住,如今的法律渠道可能是阻止脱欧的最后一道防线。
仔细审视这场脱欧公投运动,你会发现这实质上是一场民主模式的对决。英国是议会民主制国家,威斯敏斯特议会在立法上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自加入欧共体后,英国议会的权力受到侵蚀。英国在农业、渔业、防务等领域受到欧盟法律的约束,相关政策、法律的制定越来越深地受到高于议会权力的机构之影响。这是疑欧主义者最不愿看到的场景。而且,近年来外来移民挤压英国人的生活空间,欧洲难民危机彻底让英国政府丧失处置危机的权力,脱欧之声异常高涨,疑欧主义者终于在这场脱欧运动中实现了夙愿。
但问题是,疑欧主义者是在另一种侵蚀议会民主的途径上发起脱欧的,这种方式就是全民公投。全民公投属于直接民主,理论上它与代议民主的原理背道而驰。代议民主提倡决策的效率和理性,而直接民主只追求决策顺从民众意愿,而这种意愿通常并非是审慎的、理性的,它受到偶然因素、个人偏见等方面的影响,带有随意性和经验性。英国的这场脱欧公投也反映了直接民主的这些特性。公投结果公布后,有些民众后悔自己的决定,有些投票前对欧盟毫无了解的选民则赶快上网查找“什么是欧盟”。民众的种种反应虽然让人啼笑皆非,但恰巧说明了直接民主的非理性特征。疑欧主义者不愿超越国家的欧盟侵蚀英国议会主权,却凭借弱化议会主权的另一方式终结了欧盟对英国的权力,这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如今在这场诉讼案件中,首相特雷莎·梅代表的是全民公投下直接民主的决定,从一定意义上讲,她就是直接民主的代言人,因此她才会在民众的授意下奋不顾身地实施脱欧进程。作为起诉方的吉娜·米勒则是代议民主的代表者,她维护英国议会的主权,捍卫通过人民的代表对深刻影响英国人民生活的大事进行决策。可以说,直接民主和代议民主产生了冲突,英国正在进行一场民主模式的革命。
让我们展望一下英国民主的未来。如果在这场诉讼案中代表直接民主的一方获胜,全民公投作为一项具有约束力的惯例将会植根于英国人民的政治生活中;如果代表议会民主的一方获胜,英国人仍生活在那种古老的议会民主传统中,全民公投只是检验民众情绪的一种手段,其他的一切都和原来的一样。
(作者系上海外国语大学英国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