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图：李洁

 

本报记者　张晓鸣　李静

 

世界目光聚焦上海。昨天下午2时许，C919大型客机一飞冲天。

 

这是一个历史性时刻。一架飞机的成功首飞甚至被评价为“一个国家的起飞”，因为它标志着萦绕中华民族百年的“大飞机梦”取得历史性突破，蓝天上终于有了一款属于中国、完全按照世界先进标准研制的大型客机。

 

“一定要把大飞机搞上去!”2014年5月　23日，习近平总书记到中国商飞公司上海飞机设计研究院视察，亲切看望科研人员并发表重要讲话。中国商飞人始终牢记嘱托和使命。

 

伴随着ARJ21新支线飞机交付运营、C919大型客机首飞成功和中俄远程宽体客机立项研制，我国民用飞机正在向市场化、产业化、国际化快速推进，设计研发、总装制造、客户服务、适航取证、供应商管理、市场营销等核心能力迅速形成。这是我国航空工业的重大历史性突破，也是我国深入实施创新驱动战略，全面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所取得的重大成果。

 

一个项目带动一个产业

 

昨天下午，当C919大型客机稳健地降落在浦东机场时，很多人并不知道的是，落地时起落架承受的冲击力可达到重力的2至3倍，制造难度和质量控制要求非常严格。在大飞机制造之初，国内没有一家材料供应商能够提供起落架用钢。而如今，宝钢特钢已填上这一空白。此外，宝钢特钢还为中国商飞提供了钛合金自由锻件和等温锻件，用于滑轮架和滑轨研制及试验件制作。

 

“国产大飞机刚刚首飞成功，但民用航空的产业链已从上海开始延伸。”中国商飞公司董事长金壮龙一语道出航空制造业的影响力。

 

C919成功首飞，对于我国高端装备制造业的发展，对于“中国制造2025”的顺利推进，具有极其重要的示范引领作用。航空制造被公认为一个技术高度集成、技术壁垒极高的产业，一旦取得突破，不仅能增加国家在航空领域的主动权、话语权，也将带动整个高端装备制造产业链条的发展。

 

“大飞机研制启动之前，中国航空工业已发展了50多年，航空科技虽已取得较大发展，但总觉得没有用武之地。”上海航空电器有限公司董事长蒲毅告诉记者，C919项目的启动，为打破这种“尴尬”提供了难得的历史契机。他们通过模式创新组建起专业民机队伍，成为国内惟一一家提供完整系统的一级供应商。

 

立足上海，中国商飞经过多年发展建设，已基本形成“一个总部、六大中心”的整体布局，逐步增强了设计研发、总装制造、市场营销、客户服务、适航取证和供应商管理六大能力。大飞机项目对我国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促进经济转型升级具有重要意义，将带动中国航空制造业向“微笑曲线”两端迈进，也将助推上海产业结构调整升级。

 

同时，中国商飞打破地域限制，形成了以上海为龙头，陕西、四川、江西、辽宁、江苏等22个省市、200多家企业、近20万人员共同参与的民用飞机产业链，提升了我国航空产业配套能级。16家国际航空工业企业与我国企业相继组建16家合资企业，带动动力、航电、飞控、电源、燃油、起落架等机载系统产业发展，包括宝武集团在内的16家材料制造商和54家标准件制造商成为大型客机项目的供应商或潜在供应商。

 

一条创新合作发展之路

 

C919从2008年7月立项研制以来，坚持“自主研制、国际合作、国际标准”的技术路线，走出了一条“中国设计、系统集成、全球招标，逐步提升国产化”的发展之路。

 

有人曾提出疑问，核心发动机等关键部件全都进口，C919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国产货？

 

从世界范围看，没有一架大型客机是靠一家工厂之力研制生产的，现代飞机制造业早已走上全球化道路。比如：空中客车是由德、法等欧洲多国的航空工业公司联合研制的，飞机30%的制造在美国进行，而波音客机35%的制造是在日本完成的。

 

记者了解到，C919的机头来自成都飞机工业集团，机翼来自西安飞机工业集团，前后机身来自南昌洪都航空工业集团，后机身前段来自沈阳飞机工业集团。至于客机“内核”，如发动机、通信导航设备等，C919选择了两条技术路径———一是国外原厂，国内合资；二是原装进口，到一定程度实现部分国产，最终实现全部国产。

 

比如，作为中国商飞重要国际供应商之一，霍尼韦尔为C919提供四套先进技术方案和综合配套服务，包括辅助动力系统、机轮与刹车、飞行控制工作包和导航工作包。霍尼韦尔航空航天集团亚太区总裁林世伟介绍，他们在中国成立了两家合资公司，分别为C919提供碳刹车和电传飞控解决方案。

 

更重要的是，国产大型客机不是从市场上买来部件然后拼装在一起，而是对系统供应商提出要求和规范，让全球供应商按照中国商飞的要求研制飞机系统。“C919飞机气动设计、结构设计、系统设计需求都由中国商飞公司提出，具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C919总设计师吴光辉说，“这是我们的核心竞争力，掌握在我们自己的设计团队手中。”

 

这也给高端装备制造业带来了重要的经验和启示。一方面，中国商飞成立本身就是体制改革的产物。它依照现代企业制度建立规范的法人治理结构，同时采取国际飞机制造商主流的“主制造商—供应模式”，以分摊项目研制费用和风险，彰显体制机制创新对于技术攻关的重要性；另一方面，C919拥有自主知识产权，但整个研发过程充分体现出开放和市场协作精神。不仅有国外企业的技术支持与成果转化，也有国内民营企业的参与。这对国有制造企业如何合理利用外资与民资，不无借鉴意义。

 

一群渴望飞翔的年轻人

 

“大飞机梦”的实现，来自于大飞机人的不懈奋斗。

 

来自中国商飞的数据显示，该公司35岁以下年轻人占70%以上。国际相关领域专家到公司考察时曾惊呼：“中国大飞机令人印象深刻的不仅是技术，还有它背后那群渴望飞翔的年轻人!”

 

经过C919大型客机和ARJ21新支线客机的研制，我国锻炼培育了一支以青年为主体的民用飞机研制骨干队伍。2008年成立以来，中国商飞坚持“依靠人才发展项目，依托项目培养人才”，人才数量从组建时的3000多人增加到如今的超过1万人，并在飞机研制实践中培育了一批以“80后”“90后”为主体的民用飞机领军人才和骨干人才。

 

C919从总装下线到成功首飞，伴随着项目进入研制深水区，既要争分夺秒抓紧时间，更要在每一个环节、每一个方面切实达到适航、质量的标准，这对项目团队提出了很高的要求。这个年轻的团队拼搏奉献，实行“7-11”和“7-24”的工作模式。“7-11”，是指一个星期工作7天，每天工作11小时；而“7-24”是指在关键工作上实行7天24小时运转，工作人员进行倒班。

 

不负这个伟大的时代。十多年攻坚克难，这支队伍中涌现出“大国工匠”胡双钱，从业30多年，加工过数十万个飞机零件，从没出现过一个次品；有首飞机长蔡俊，放弃民航公司优厚待遇，矢志报国；也有80后“老将”刘若斯，独当一面，勇于担当……

 

中国商飞人弘扬“两弹一星”精神、载人航天精神、航空报国精神和工匠精神，坚持“安、专、迷”，坚持“长期奋斗、长期攻关、长期吃苦、长期奉献”，坚持“精湛设计、精细制造、精诚服务、精益求精”，在型号研制、项目发展、企业治理、党的建设等各领域全面开展创新创业创造实践，孕育形成了“大飞机精神”，为大飞机圆梦蓝天插上了腾飞的翅膀。

 

“大飞机项目，是人类最复杂的工业系统之一，代表着人类生产力的最高端水平。只有通过实现这样需要强大创造能力的项目，才能体现出中华民族的价值。”“运十”飞机副总设计师程不时由衷地感慨道。

 

国产大飞机为啥可信赖

 

本报记者　张晓鸣　李静

 

中国大飞机从研制之日起，就有质疑的声音，有人提出，这型飞机研制成功后要让总设计师先坐。对此，C919总设计师吴光辉说：“C919研制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做了大量设计、计算、试验，我肯定愿意第一个坐这个飞机。”

 

国家大型飞机重大专项委员会委员吴世兴认为，中国飞机的安全性已经不是问题，即便有问题，也是小毛病。任何好的产品都是使用过程中磨练出来的，波音、空客的飞机之所以好用、耐用，也是在使用中逐步解决缺陷的。

 

吴世兴指出，由于材料技术、发动机技术，以及机载系统的进步，尤其飞机零部件综合化、模块化的发展，民用飞机的安全性有了很大提高。同时，新飞机还具有综合飞行报警系统、气象雷达防撞系统、飞行管理系统、电传飞控系统和最新的状态监控健康诊断和报警系统。因此新式飞机的安全性，相较于过去大大提高。

 

最关键的是，民用飞机是按国际适航标准来设计和制造的。而要达到这个标准，即便是维修人员也要有足够的经验。

 

据悉，C919严格贯彻中国民用航空规章第25部《运输类飞机适航标准》，中国民用航空局于2010年受理了C919型号合格证申请，全面开展适航审查工作。2017年4月，欧洲航空安全局受理了C919型号合格证申请。

 

而C919如果想取得适航认证进入市场，必须要满足这样一条极为重要的安全性要求：“每一个因系统故障造成的飞机灾难性事件每飞行小时发生的平均概率低于10的负9次方，同时没有单个故障能造成灾难性事件。”这意味着飞机系统发生故障从而导致空难的可能性，将远远低于人的意外自然死亡率。

 

C919副总设计师周贵荣向记者表示，目前C919整体国产化率可以达到50%以上，其中包括国内企业和合资企业在国内的本土化生产。他介绍说，整个国产化的研制，都按照同一套国际标准和方法要求，试航也是严格按照国际标准和规范来做的。C919在研制过程中，对每一个底层单元都要进行安全性分析。

 

周贵荣还表示，在供应商选择方面，商飞对于每家供应商研发的过程，以及每个实验的验证环节，都要严格进行考核。不管国内供应商还是合资供应商，都是成熟一家、引进一家。如果技术上没有达到要求，不会取证和引进。

 

首飞之后有哪些“下文”

 

本报记者　张晓鸣　李静

 

C919大型客机首飞成功，给国人带来巨大喜悦。下一步，这架引人瞩目的飞机和中国商飞公司还会有什么大动作呢？

 

C919首飞意味着项目全面进入试验试飞和适航取证阶段。中国商飞的目标是最终实现型号的研制成功、市场成功和商业成功。

 

据介绍，研制期将投入6架试验机开展试飞任务。101-103架机主要承担包线、结构载荷、失速、动力、性能、操稳、飞控、结冰等试飞科目，104架机主要承担航电、照明等试飞科目，105架机主要承担环控、气源、客舱、高温高寒等试飞科目，106机主要承担客舱系统、功能可靠性等试飞科目。其中，102架机预计下半年投入试飞。

 

C919完成首飞后，除了要投入6架飞机开展飞行试验外，静力试验、疲劳试验、系统集成试验等相关试验工作还要继续进行，客户服务等工作也同时推进。

 

目前C919国内外用户达23家，订单总数为570架，其中确认订单和意向订单大约各占二分之一。

 

C919之后还会有什么新机型？　规划中的中俄合作开发的宽体客机采用常规气动布局，超临界后掠下单翼，翼吊两台大涵道比涡轮风扇发动机，前三点式可收放起落架。采用双通道客舱布局，基本型航程为1.2万公里，标准三舱280座。

 

根据计划，双方企业按照对等原则，在上海组建合资公司，将于近期正式成立。作为项目实施的主体，合资公司将组织母公司资源开展联合研制。目前已基本明确，机身制造以中方为主，机翼制造以俄方为主，飞机总装在上海完成。

 

现代民用飞机发展历史表明，一款飞机的研制历程就是一条陡峭曲折的曲线。

 

空客公司第一个民机型号A300从酝酿到真正实现商业成功经过了15年的坎坷起伏；波音公司成为现代民机制造的“主角”是从波音707开始的，此时离公司成立已近40年，其最成功的型号737、747则分别是在公司成立50多年后取得的。

 

目前，中国商飞进入新的发展阶段，处于ARJ21、C919、宽体三个型号并举，研制、生产、运营三种状态并存的态势，对中国商飞公司的人力资源、项目管理、客户服务、型号统筹管理等提出了更高要求。

 

C919项目研制进入“深水区”，需要加大技术攻关力度。ARJ21新支线飞机需要通过示范运营考验，尽快形成批产能力和完成后续机型优化设计的任务。同时，我国民机产业链需要加快完善，国内配套能级还需要进一步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