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浦区邀请艺术家与市民共同创作,以水彩画绘制他们心中的老厂房前世今生,图1(上世纪20年代建立的纺织工厂,现已成为亚洲规模最大的时尚中心———上海国际时尚中心,作者陈希旦)
图2(中国第一家现代化水厂———杨树浦水厂,作者朱瑚)是其中两幅(局部)。
图3为改建后,杨浦水厂旁新修的栈道成为市民休闲的好去处。毛信慧摄
■本报首席记者 王彦
建筑师眼里,这里有“骨骼清奇”的空间:煤气包、储油罐、海事塔、粮仓、水厂、飞机跑道、纺织车间……有点阅历的市民心中,这里还是曾经标注生活幸福指数的“几个轮子”出产地:自行车厂、缝纫机厂、手表厂……工厂、车间、仓库,一批批留存着万千市民记忆的地标,经历产业转型后功成身退,又在改建创新中构建起一个个魅力新空间。
杨树浦路,老工人心目中机器轰鸣的不眠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专家口中“世界上仅存的工业锈带”,在这个秋天竟是粉红色与金色交相辉映的。老厂房边新种上粉黛乱子草和其他芒草,旧工业痕迹的冷硬感经视觉设计后被色彩柔软了身姿;老厂房变身文化新空间对公众开放,更叫来此漫步的老工人们心底一动,“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这里就是我们的乡愁”。
在上海,用文化来点亮工业遗存不啻为一种时尚。而且,这股时尚潮足够接地气———有了百姓的参与,这些所有人走得近更走得进的城市“存量”,正以人文生活为都市人留住乡愁。
留住产业转型的旧痕迹,留住“城市日记”
民生路八万吨筒仓、苏州河畔1908粮仓、静安·新业坊、吴淞工业区、桃浦工业区等,从2017年到2020年,它们或变身城市空间艺术,或引入影视制作公司,或改建为文化创意街区,俨然都市生活的新聚集地。
为什么不让工业遗存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中国科学院院士郑时龄说:“从城市文明的历史特征看,近现代上海是中国工业文明的摇篮,上海的城市遗产无疑包括大量工业历史的空间遗产。
工业遗存作为城市发展产业转型的旧痕迹,如同城市日记,有着独特的保存价值。”
“日记”里,有些是个体的记载。八万吨筒仓作为2017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的主展场,近两个月来吸引了上万名参观者。许多人觉得到过去存放粮食的“肚子”里瞧瞧,真是稀奇。沿筒仓内壁,设计师新修了一条螺旋式楼梯,参观者拾级而上触摸筒壁,指尖传来的颗粒感仿佛还残留着当年谷物的痕迹。而筒仓顶部被吸铁石覆盖的设计作品,本来面貌其实是送粮入仓的大漏斗。
“日记”里更多的,是一个区域的集体往事。徐汇龙华,旧时机场、北票码头、铁路南浦站交汇之地,铅华洗尽后,巨型的橙色塔吊依然在江边呜咽,不起眼的铁轨枕木化为市民休憩的座椅,机库变身美术馆,大油罐正在改建成艺术中心。在宝山吴淞工业区,技术革新带来的厂房迁移后,玻璃厂改成了好看又好玩的玻璃博物馆,废弃的钢渣堆场变成了长知识的长江河口科技馆;汽车零部件公司的老厂房现在是上海国际工业设计博物馆;230亩型钢厂房还将迎来上海美院入驻,朝着国际艺术城区的方向迈进。宝山区规土局局长王静说:“这些旧厂房的转身,既是一个行业、一家工厂的来时路,工业区26平方公里整体来看,也是上海近代工业史的缩影之一。”
给设计师铺创意画布,邀市民讲述建筑的故事
为什么人们对看上去厚重、冷硬的工业遗产萌生巨大兴趣? 同济大学城规学院副院长、城市空间艺术季的策展人李翔宁谈到了“人的需求”,“艺术空间集群式出现,说明现在人们对艺术的需求越来越大。上海定位于国际文化大都市,提升城市的文化吸附力,需要艺术家、设计师们把文化空间在雅与俗多个层次上、在东南西北城市的各个方位上都有所体现。如此看来,与生活发生密切关系的工业遗存、各个区都有的老旧空间,自然成了文化艺术的延长线。”
很典型的案例发生在杨浦区。杨浦大桥下的永安栈房,曾是1922年郭氏兄弟为永安百货配套建设的一个仓库。随着杨浦滨江的岸线贯通,那里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杨浦区政府拒绝了一家又一家商业企业,独独与商务印书馆一拍即合。不久前双方签订战略合作协议,曾在日军炮火中毁于一旦的商务印书馆涵芬楼,未来两年将以另一种方式在永安栈房重获新生,老百货与老出版社在岁月的轨迹中又交叠到了一起。
“老厂房因为介入过生活、工业,有着新建筑无可匹敌的‘故事感’,所以设计师们愿以此展开创意的画布。但对我们这些文化工作者而言,怎样让市民走近并走进创意,让故事的见证者亲历者一同参与讲述,是个更有温度的课题。”杨浦区文化局局长金雪萍说。
正因为此,杨浦与复旦大学携手,遍访各厂老工人,把区内24处、66栋工业遗存以口述历史的方式逐一梳理。不久后,区内各栋工业遗存上都会贴有二维码,扫一扫即可遇见过去。与此同时,区内许多艺术家、普通市民还受邀参与创作,把他们心中关于老工业、老厂房的故事以水彩画形式绘制出来,并在故事的发生地一一展陈。
建筑是可阅读的,城市是有温度的。创新之城、生态之城、人文之城,归根结底是幸福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