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里,不谈亲事就说融资。广场之上,不聊炒股就跳排舞。技术上步入移动互联网的年月,言必称产品体验,忽然成了一种“主旨正确”,连电影、出版都未能免俗。
《十万个冷笑话》“剧而优则影”,工作日的下午照样坐足半场,学生的消费能力早容不得半点小觑。与各种综艺节目关联的大电影,也动辄挟数亿元票房而归,连成名大导都有些坐不住了。
抛开这些原本就走“文化产品”路线的影片,即便时光匆匆的《致青春》,或是钩沉命运的《太平轮》,说到底,也都是看准了怀旧的热潮、命运的唏嘘,眼疾手快,直奔要害。
缺什么便补什么,要什么就做什么。问起缘由,就说大数据支持、调查显示,实在搪塞不过去,拿情怀敷衍。如是套路,演第一遍石破天惊,反复出现,就不免惹人疑窦。即便是素以门槛著称的出版行业,眼见得也难逃市场化的洗礼。
我有一个朋友,促狭而不失温情,睡前读几篇晚安故事,早起翻几页提神鸡汤,久而久之,习惯既成。去岁,向我推荐一位畅销作者的新书,号称成书感化寰宇苍生,打榜横扫天下英杰,不读注定后悔。
动了妄念,寻一册翻看。初读颇觉惊艳,有才情、懂人心,言语间还因小猥琐而倍感真实。可到了第二篇、第三篇,相似的模式就渐露痕迹。五篇读罢,莫说晚安,连隔天的早饭都绝了念想。
找到推荐此书的“始作俑者”,略问一二,倒收获了一堆反诘:感而不伤,是谓冷漠。引而不笑,堪称端着。
听罢大吃一惊,未能欣赏风头一时无两的畅销书,用时兴的话说:“怪我咯?”
可再细想,或许真还拿错了标尺。人家要名利,你偏谈文艺。人家是“国民创作”,你偏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说好听些,是鸡同鸭讲。讲直白点,叫自以为是。
产品的兴盛,必定有需求的逻辑。
眼下普通人的生存状态是怎样的?人与人如此之近,从义务教育开始就充斥着有意无意的比照。待到读大学,好不容易有了相对独立的空间,实习、择业、留学的压力就接踵而至。踏上社会,所谓车子房子娘子票子也都是避无可避的现实。
对都市里的白骨精而言,办公室争斗未有竟时,职业上升途径千难万阻,加上赡养抚养的压力,做纯粹超然的文艺青年,反倒成了不负责任。为此,他们最爱感怀现实的无奈、自由的难偿,习惯吟咏穆旦的诗句,“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当然,累积的、残存的诗心,也要在冰冷逼仄的现实映照下发光发热。于是,趁周末看一场电影,在睡前翻几页小说,临了晒个朋友圈,也算是文艺的光晕了。
这种时代的精神状况,哪里逃得过文化“猎人”的慧眼:既然青春留不住,不如重忆当年苦。得此佳人终错过,真爱一生仍知足。
无所不能的暖男,是女性收入普遍提升之后的心灵需要;轰轰烈烈的青春,是成家立业之后对往昔冲动与热血的凭吊。此间的文章,纵使再千篇一律,照旧是经久不衰的满堂彩。而对图书作者来说,目标也就更为明确:按需分配,干活不累;按劳取酬,力争上游。
这年头,谁要谈文艺,跟他谈生意。谁要谈生意,跟他谈文艺。只要跨界跨得出去,究竟是跨栏还是劈腿,在乎的人本就不多,懂行的就更是少数。土豪的画面那么美,谁还在意文豪的滋味?产业的逻辑里,有需求,才有发言权。
文/辛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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