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许旸
23岁那年凭第一本诗集《诗十七首》,瑞典诗人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就把国际文坛给镇住了。此后,他写得很慢,每隔四五年发表一部诗集,一生仅留下200余首诗歌,被誉为当代欧洲诗坛最杰出的象征主义和超现实主义大师。北京时间27日,曾两度访华的特朗斯特罗姆在斯德哥尔摩去世,没赶上20天后的84岁生日。
写得少,但写得好,是诗人的信条。最终,每首诗都通过词语的“炼金术”成为一流作品。到了2011年,诺贝尔文学奖为他戴上“用凝练透彻意象打开通往现实新径”的桂冠。
事实上,国内不少诗人都分外敬重他。香港作家廖伟棠论及他“建筑起的世界如北欧白夜极光,滔空且震慑”;诗人于坚认为“托马斯可能复苏了汉语诗人们对诗意的记忆”;翻译家黄灿然则赞美特式诗歌“如此冷峻、准确和巧妙的表达”。特朗斯特罗姆诗歌全集中译本译者、旅居瑞典的诗人李笠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特朗斯特罗姆是一个“隐喻大师”。
“诗意”至上,激烈的情感在节制冷静的词语间流窜
特朗斯特罗姆在诗坛享有神秘、心照不宣的声誉,他的作品被译成60多种文字,堪称“诗人中的诗人”。另外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诗人约瑟夫·布罗茨基曾公开承认“不止一次偷过他诗里的意象”。
1990年下半年,特朗斯特罗姆患中风前的几个月,李笠再度登门拜访。那次对话中,老人强调:“诗人必须敢于割爱、消减,如果必要,可放弃雄辩,做一个诗的禁欲主义者。”这种“禁欲主义”气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诗意”至上。他的一首代表作明确表达了他对语言本身的审美拿捏——“厌倦所有带来词的人,词而不是语言/我走向大雪覆盖的岛屿/荒野没有词/空白之页向四方展开!/我碰到雪上鹿蹄的痕迹/是语言而不是词。”
李笠回忆说,特朗斯特罗姆这位“隐喻大师”擅长用精准巧妙的描述,让读者进入具象空间,然后突然更换镜头,放大细节,变成特写,让飞逝的瞬息散发出光彩。比如“蟋蟀疯狂地踩着缝纫机”、“蓝天的马达声是强大的”等诗句嵌入一连串意象和比喻,塑造出隐秘的精神世界,激烈的情感在节制冷静的词语间流窜。
特朗斯特罗姆59岁那年年底到达人生的分水岭。他右半边身子瘫痪,失去语言交流能力,不得不改用左手写字、弹钢琴。“音乐是山坡上的一栋玻璃房/山坡上石头在飞,在滚/石头横穿过房屋/但每块玻璃都安然无恙。”诗歌与音乐都是他的信仰,“写诗时,我感觉自己是一件幸运或受难的乐器,不是我在写诗,而是诗在找我,逼我展现它”。
曾两度访华,写下《上海的街》
特朗斯特罗姆曾两度访华。第二次访华,缘起于2001年李笠翻译的《特朗斯特罗姆诗全集》。这本薄薄小册子由南海出版公司推出。很多国内文学爱好者藉此领略了诗人精妙的隐喻。北京大学特地为瑞典老人办了诗歌朗诵会,此后他还抽空去了一趟昆明,当地还开了家以他名字命名的画廊兼酒吧。
更早的1985年4月,特朗斯特罗姆首次踏上中国土地。参观了北京长城后,他来到上海街头,翻来倒去琢磨手里的中文发票,招来不少看热闹的路人。手中的发票在他眼里似乎化成了白蝴蝶。特朗斯特罗姆将他此次的旅行经验转化成诗歌《上海的街》,开头两句便是:“公园的白蝴蝶被很多人读着/我爱这菜白色,像是真理扑动的一角。”
两次访华,让特朗斯特罗姆爱上了中国白酒——“这比北欧威士忌还带劲!”在生命的最后25年,特朗斯特罗姆只能含混吐出“是”、“好”等简单词语,平时大多用眼神与微笑和众人交流。
此刻,他却永久沉默了。但他已在诗里留下了最后的谜底:“我惟一想说的/在无法触及的地方闪耀/像当铺店里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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