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高空抛物致人死亡案已过去数日，但工农公园内仍有市民议论。

 

 

高空抛物猛于虎，4月19日午后，它将一位老人带到鬼门关前，老人于次日死亡。

 

当天，杨浦区工农公园外一居民楼内，有人从高空向公园内抛掷一只空酒瓶，砸中那名正在公园内打牌的老人。

 

警方经过缜密侦查，终于将肇事者抓获。4月30日，身陷囹圄的肇事者在看守所面对记者时呼吁大家引以为戒，革除陋习，不要再酿悲剧。

 

酒瓶还砸中另一人胸口

 

4月19日，这是一个很平常的周末。

 

上午11点半，85岁的王老伯在家里准时吃过午饭，然后锁好门，信步向家附近的工农公园走去。家离公园只有几分钟的路程。

 

只要天气好，他总会在午饭后来到公园里，散步、打牌、聊聊家常，累了就在公园的长椅上打一个盹，一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他就坐在北边这个位置上，背对着身后那栋居民楼。”4月21日，事发两天之后，一位目击者对到该公园走访的记者介绍说，事发时大约是当天午后1点多钟。后来，杨浦警方证实，具体时间是4月19日下午1点11分许。“那天我们也是打80分，没打几圈，背后树林里就飞来一只酒瓶，我们谁都没有觉察到，酒瓶就直楞楞地砸在了王老伯的头顶上。”

 

王老伯当即倒地。目击者指着石凳子左边的空地说：“就倒在这里！”

 

酒瓶砸中王老伯后，弹了起来，又砸中在一旁观看打牌的殷女士。“酒瓶撞在殷女士的胸口上，又弹回来，再次落在倒地的老王身上。”

 

目击者说，王老伯虽然被砸倒在地，但是头部没有破，因此当时没有流血，应该是内伤。牌友们当即报警，并喊来救护车，把王老伯送往附近的一家医院抢救。然而，因为伤势过重，到第二天下午4点半，老人宣告不治。

 

警方告诉记者，62岁的殷女士虽然也被砸中，但无大碍。

 

记者看到，老人倒地的地点后面，是一栋16层的房子。中间隔着一道绿化带，绿化带里是一道十几米高的云杉排成的屏障。绿化带后面是一道围墙。围墙的后面才是那栋居民楼。

 

警方告诉记者：据他们勘查，事发地点到居民楼的距离大约是30米。

 

目击者称，当时高楼上扔下来的，除了一个酒瓶，还有一包生活垃圾。“如果仅仅是简单的丢弃垃圾，不是用力抛掷，酒瓶根本就飞不了这么远。”

 

酒瓶让警方锁定肇事者

 

案发后，警方很快就封锁了现场，提取了相关物证，并立即对周边进行了调查。“我们一边对这栋楼的居民展开排查，一边在这栋楼的不同高度做抛物线测试，通过对实验结果的分析，我们认为投掷酒瓶的位置应该在10楼以上的4、5、6室，而某室的阳台位置可能性比较大。”

 

警方在查看现场视频时看到，酒瓶砸到人后，现场出现短暂的人群骚动。在现场勘查时警方发现，酒瓶坠落过程中，砸下一些云杉的果实，落在现场的人头上。“这个迹象证明，这个酒瓶是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的。”

 

“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事发后，我们派出所的民警几乎全部投入工作。我们首先要对住在这栋居民楼里的300多人进行排查。”办案民警对记者说，当晚7点左右，所有民警都回来了，当时大家反馈的信息是，除了10楼以上某户没有人在家外，其余人家都调查过，基本可以排除嫌疑。

 

当晚10点半左右，继续在该楼排查的民警反馈信息：该户住着一个退休的独居老人，在该户人家里发现有不少酒瓶。当天中午，老人的女儿一家三口回来看过他，晚上6点多才离开，而其女婿吴某确实喝过白酒。

 

“这个线索对本案至关重要，我们立即围绕这条线索展开调查。”办案民警说，砸中王老伯的那个酒瓶没有破裂，是一个磨砂的玻璃瓶，上面的标签完好，酒的名称叫××家酒。警方在酒瓶上提取了相关痕迹，并通过监控发现吴某当天买过该酒。

 

在掌握充分证据后，4月28日，警方在普陀区一居民楼内将吴某成功抓获。

 

嫌疑人吴某到案后，对警方的讯问供认不讳。目前，吴某已被警方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抛下酒瓶因和老婆吵架

 

4月19日上午11点半，40多岁的吴某带着妻子和20个月的女儿，照例来到住在工农公园边上的老丈人家。老丈人独居多年。他们每个周末都会过来看看老人，陪老人吃顿饭、做做家务、唠唠家常。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这一天中午，吴某跟老婆为了一点小事发生了口角。午饭后，大约1点多钟，他老婆抱着孩子，到邻居家串门去了，老丈人进了卫生间，他在屋子里收拾餐桌。“那瓶白酒喝得还剩一点，倒进杯子里也就一小杯。先前本来就喝多了，这点酒，我不想浪费掉，就一口干掉了。”

 

在杨浦区看守所，吴某对记者说，他一边收拾桌子，一边想着跟老婆吵架的事。“越想越生气，借着酒劲，我就把那只空酒瓶用一块用过的纸尿布包着，往窗外一扔。”

 

这一扔，就要了坐在公园里小石桌边打牌的王老伯的命。

 

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就在这一刻遭遇，两个家庭也突然陷入了不幸。

 

●看守所对话肇事者

 

“直到警察找来才知道砸死人”

 

记者：你经常来看老丈人，说明你人还是不错的。除了这次扔酒瓶子，以前还扔过别的东西吗？

 

吴某：没有。这次是喝多了酒，跟老婆吵架才扔的，以前没有扔过。

 

记者：你为什么把那只瓶子扔那么远？楼到公园有几十米。

 

吴某：楼高嘛，我又喝了酒，在跟老婆赌气，就扔得远了点。

 

记者：你扔酒瓶的时候，想过公园里有人吗？

 

吴某：一闪念的事情，没有想那么多。

 

记者：从4月19日扔瓶子到4月28日归案，这10天时间你想过自首吗？

 

吴某：我不知道我（的瓶子）砸死了人。上个礼拜六，我还跟往常一样来看过我老丈人。直到警察找到我，跟我说这个事，我才知道我那天甩酒瓶砸死了人。

 

记者：那天你几点离开老丈人家的？

 

吴某：晚上7点左右，吃完晚饭才走的。

 

“我做的事我肯定要承担后果”

 

记者：你算摊上大事了。这事将如何了结？

 

吴某：我做的事我肯定要承担后果。至于怎么了结，我也知道，我会对受害人家属进行赔偿。

 

记者：你怎么看待你摊上的这件事儿？

 

吴某：我当然很后悔。以后肯定会彻底改正这些不文明的习惯。

 

记者：你想对死者和死者家属说两句话吗？

 

吴某：我不是有意的，非常抱歉。

 

记者：你估计这件事会对你和你的家庭产生什么影响？

 

吴某：其他影响目前还没法估计，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接下来的日子会比较艰苦，毕竟我要拿钱赔偿人家。

 

看到高空抛物曾觉得“事不关己”

 

记者：你以前看见别人高空抛物吗？

 

吴某：看到过，我们小区有两栋楼，就有几户人家经常这么做，我看见过。

 

记者：你看到别人高空抛物时是怎么想的？

 

吴某：事不关己，没有想法。只要没有砸到我，我就不会去过问这些事。

 

记者：上海高楼这么多，高空抛物现象时有发生，对公共安全威胁很大，你这两天对这个陋习有思考吗？

 

吴某：我觉得是我们的物质文明发展太快，而精神文明，或者说是市民的整体素质还没有跟上来。

 

记者：从你的角度看，有没有很好的措施来治理高空抛物的劣习？

 

吴某：我一个老百姓能有什么好办法？这个事还是需要市民自己去克服。

 

●律师说法

 

既要赔偿也担刑责具体罪名尚有争议

 

上海市联合律师事务所马永健律师认为，此案中吴某可能会被判处10年以上徒刑。马永健说，如果从高处随手扔下酒瓶、石块、花盆、电热壶等物品，针对的不是特定对象，行为对他人生命、健康、公私财产的安全构成威胁，足以危害公共安全的，则可构成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

 

“本案符合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的特征，又造成他人死亡的严重后果，可能被判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马永健说，这件事情已涉嫌触犯刑法，不是肇事者赔钱就能了事的。

 

民事赔偿只是表明一种悔罪态度，如果赔偿到位又能取得受害人家属的谅解，法院可以作为从轻处罚的酌定情节考虑而已。

 

上海市汇业律师事务所唐志坚律师认为，从肇事者吴某的行为特征来看，他侵害的对象是不确定的。但是从他的动机上看，目前还看不出他有以危害公共安全的目的。所以，如果以危害公共安全来定罪，是不准确的。“在本案中，鉴于吴某酒瓶的落点是公园，经常有人在这里活动。他的这种行为就构成疏忽大意的过失致人死亡罪。”唐志坚指出，疏忽大意过失致人死亡，量刑应该在7年以下。

 

上海明伦律师事务所周廷柱律师进一步指出，吴某认为赔点钱了事的想法肯定是不对的。这是一个刑事附带民事赔偿的案子，赔偿不仅仅是道德的要求，更是法律的规定。

 

对于生活在大都市的人来说，天上掉不下馅饼，天上却能掉下致命的凶器——凶器，很可能就是一个不经意被抛下的空酒瓶，甚至是更小更不起眼的生活小物品。

 

高空抛物又被称为“悬在城市上空的痛”。大家对高空抛物的厌恶，可从有关调研结果看出。2013年上海市房管局进行的一项“上海市文明居住调查”显示，居民最反感的居住陋习有9大项，排名前三位的是：高空抛物、破坏绿化和乱扔垃圾。今年各区县调研梳理出了一大批不文明问题，反映最强烈的依次是：高空抛物、车窗乱扔垃圾、宠物扰邻。高空抛物，仍旧独占鳌头。

 

记得为迎接上海世博会，上海全市曾对不良习惯进行过大讨论、大谴责。但看看上面的调研结果，你就知道改变高空抛物确实难，决非三年五载就能解决。因此，我们再次将目光聚焦在高空抛物这个城市顽疾，希望通过我们的报道能带给人们更多的思索，并有所改变，从我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