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战田径女子800米跑预赛的塞门亚(中)，一脸冷漠地面对周遭的关注。图/东方IC

站在跑道上，等待比赛开始的卡斯特尔？塞门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800米的距离对她而言看起来非常轻松，第一个冲过终点线后，其余所有的选手都双手撑膝喘着粗气，但塞门亚却像没事人一般地迅速走回休息室。

“对她来说，这简直太轻松了。”和塞门亚同样晋级女子800米半决赛的乌克兰选手娜塔莉亚？卢普说，“在与我们的比赛中，她能轻松击败所有人，还用不着使出全力。”

自2009年在田径世锦赛上一鸣惊人地夺得女子800米金牌后，这位南非人曾长期陷入“性别争议”。长达一年的禁赛后，国际田联允许她参加女子比赛，但始终没有公布性别调查的结论。而据一些欧美媒体报道，调查显示塞门亚是双性人。2012年伦敦奥运会摘得银牌后　(值得一提的是，冠军俄罗斯人萨维诺娃在2015年被查出伦敦期间服用禁药，但国际奥委会迄今仍未将金牌追授于亚军)，塞门亚从公众视野里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两届世锦赛一次未参加、一次未入决赛。

如今，那熟悉的一幕再度来临。从当地时间昨天正式亮相奥运田径赛场起，塞门亚必将在里约又一次引起一波“性别争议”。这是对奥林匹克世界的包容度的再次考验。在里约，塞门亚并非是性别争议的唯一个案，只不过是最著名的那一个。

“她们”温暖拥抱

800米预赛结束后，塞门亚面无表情地走过了混合采访区。在这个无甚亮点的上午，来自全球各地的数十位记者早已聚集在此，为的就是等待塞门亚的到来。但她拒绝了所有人的采访，哪怕是来自祖国南非的记者也没能拦住她。或许是因为塞门亚知道，所有人都想问什么问题，而那些问题是她早已回答过千百遍，甚至不愿意再次面对。

面对媒体，塞门亚非常冷漠，但并非面对所有人时都如此。

“那天，我刚刚结束了自己的比赛，然后在热身场遇到了塞门亚。于是，我走上前去，向她介绍我自己，随后她询问了我的训练和比赛情况。”杜蒂？昌德，是来自印度的一名短跑选手，在她看来，自己所见到的塞门亚非常热情友好，“我们之间的聊天非常轻松，就像是和学校里的同学，或者从小长大的玩伴那样。”随后，两人相拥合影。

事实上，早在奥运会开始前，昌德就已经开始策划自己与塞门亚的会面。因为她也是受到性别质疑的一名运动员。2015年7月，依靠国际体育仲裁法庭的一纸裁决，杜蒂？昌德终于获得了参加女子短跑比赛的机会。因为睾酮激素水平过高，昌德此前一直被国际田联阻挡在女子赛场之外，官方的依据是：相比“正常女性”，睾酮激素水平过高的女性能在赛场上获得不公平的优势，如果想“像女人一样”参赛，除非采取激素治疗或者微创手术，否则的话，她们的对手只能是男性。

在那次审理中，国际体育仲裁法庭接纳了昌德辩护律师的见解，由此判决，纯粹依据睾酮水平鉴定性别并不准确，以此为基础禁止运动员参赛不公平，并裁定所有和高雄激素症相关的规定暂停执行，直至2017年7月。

昌德成功来到里约，成为36年来第一次参加奥运会女子百米比赛的印度选手。尽管她在预赛中11秒69的成绩不足以晋级，与自己的个人最佳成绩(11秒24)相去甚远，但能在里约遇见偶像塞门亚，或许是昌德最好的收获。而对于塞门亚，昌德也如同天使。关于印度人的判决惠及了所有双性人、变性人以及睾酮激素过高的女选手。塞门亚在里约可以最自然的状态参赛，而不必继续服用睾丸酮抑制剂。

“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

尽管沉寂了差不多四年，塞门亚在里约是女子800米跑最热门的冠军人选。除了上述原因，俄罗斯田径选手的集体禁赛使她少了强劲的对手。塞门亚在预赛中轻松跑出1分59秒31，明显好于伦敦预赛的2分0秒71。

除了陷入争议的昌德和塞门亚，本届里约奥运会的参赛选手中至少还有两位变性人，但她们均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这两位选手之所以能够参赛，缘于奥委会刚刚通过的一项决议，允许变性人不一定要完成变性手术即可直接参赛。据英国媒体报道，其中一位运动员还具备冲击奥运奖牌的实力。

支持者认为，塞门亚、昌德们获得参赛权是在五环旗下享受到了公平。但在不少选手看来，如果对手拥有先天强于自己的能力，似乎并不那么公平。

另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女子800米半决赛晋级者表示，自己很难接受在比赛开始前就被注定与金牌无缘的命运，“我们仿佛一开始就只能去争夺一枚银牌或者铜牌。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国际体育仲裁法庭作出这样的决定，她(塞门亚)看上去实在要比一位普通女性强太多。她不仅能轻松拿到冠军，还能打破世界纪录。”

在女子800米预赛中与塞门亚同处第2组，以小组第二身份晋级半决赛的美国人阿吉？威尔森说得非常含蓄：“这件事情被很多人抱怨，这也许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但很多人认为，应该重新审视(国际体育仲裁法庭的)决定，因为它带来的太多的混乱和风言风语。”

“打破世界纪录并不是我的目标，但我希望能够得到一块奖牌。”比赛结束后，塞门亚接受了奥运新闻服务官方采访，这是她来到里约后留下的仅有的话语，“比赛并不容易，天气有点热，但我将自己的身体调动得很好，所以感觉很不错。接下来的半决赛，我将继续这样比赛，我只是想跑完自己的比赛。”

从某种意义而言，塞门亚的比赛永远不会仅仅是她自己的比赛。这是一场有关公平、有关争议、有关歧视的比赛。至于答案，不同立场的人之间或许很难统一。

文汇报特派记者　陈海翔(本报里约热内卢8月18日专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