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4日,美国明尼苏达州双子城马拉松,25位特殊的跑友相聚于此,一同开启一段名为“全球英雄”的旅程。
他们之中,有因心动过缓而数度晕厥的青年白领,有因战争中脊椎受伤而患有复杂性局部疼痛综合症的退伍老兵,亦有自小与糖尿病抗争的长跑达人。
他们大多曾与死神擦肩而过,如今依靠着心脏起搏器、神经刺激器等植入性医学器械再度回到跑道,延续他们对于这项运动的热爱。
医疗拯救身体,跑步拯救灵魂
在所有25位“全球英雄”中,34岁的上海白领顾问是中国选手唯一的代表。
去年三月,与妻子外出路上一次偶然的晕倒,让向来甚少生病的顾问首度感受到了病痛的折磨。在心动过缓病症初发的那些天,间歇性的短暂晕厥让他的生活被那种“摸不着”的无助与恐惧所环绕。
尽管身体上的症状如今早已随着心脏起搏器的植入而消退,但患者心灵所承受的创伤却无法随着医疗科技的发展而被治愈。而这次的美国之旅,他正是想重拾曾经的自信。
早晨七点,双子城马拉松10英里(约16公里)项目起点,当熙攘的人群彼此闲聊着消磨开赛前的时光,顾问却静静地站在原地,做最后的热身。他的言语从来不多,但在起跑的枪声响时,却难得主动提起了自己内心的兴奋。
一路上,他的步幅平稳、呼吸均匀,小幅摆动的手臂透着股老练的沉稳劲儿。与周遭的众多普通跑者相比,顾问早已没有什么不同,唯有左侧肩胛骨下方的心脏起搏器还偶尔提醒着他过去那因心动过缓病症而出现间歇性短暂晕厥的短暂时光。
除却如油画般曼妙的风景,双子城马拉松的赛道也多的是恼人的上坡,耗尽人的体能与信心。奔跑至8英里时,顾问说自己有些累了,他的双腿有些发沉,呼吸略有些错乱,但脚步却始终向前。从熙攘的人群中出发,直至迎着狂热的欢呼声抵达,他没有走过哪怕一步,正如其赛前所一再强调的那样,他要将如今这场挑战视作自己业已康复的证明。
“我越来越怀疑自己能否追求患病前的工作目标,生活太不公平。”顾问的抱怨并不难理解,谁也无法在事业上升期坦然面对这般挫折。然而,若非因此而生的这份危机感,或许他也无法真正理性地正视从前那被熬夜、烟酒占据的生活。术后首度下床,顾问的双腿几乎难以直立。深受刺激的他戒去了烟酒,并开始了定期的慢跑训练。
长久以来体能的积累,在昨天的这场10英里挑战中迸发。跑过终点的那一刻,向来沉稳寡言的他甚至情不自禁地告诉旁人,“感觉自己能继续一直跑下去。”。对于顾问而言,这次的美国之旅更重要的意义在于,这是他第一次与同样携带植入性医疗器械的战友们一同走向赛场,而他们的故事或将成为激励其一生不畏艰险的勇气。
从小被人欺凌,跑步照亮迷茫人生路
在小跑抵达明尼阿波利斯首日,Crystal Welcome的名字就总被人们提起。有人称赞她惊人的跑步天赋,有人则因为她曾作为选手代表与抗议双子城马拉松举行的当地势力谈判而表示佩服。然而,当这个皮肤黝黑的女生真切地出现在眼前,却多少让人有些讶异。
Welcome的身材发福得有些严重,眼神中则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淡然。直到她如约落座,平静地诉说起过往,一切问题才真正有了答案。年少时被周遭的孩子欺凌,是一场跑步比赛的胜利让她赢回了旁人的尊重,也开启了她的跑步生涯;若干年前遭遇几乎致命的疾病,她体重飞涨,又是跑步让康复后的她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关于Welcome那名为“颅内压增高”的疾病,有太多骇人的描述。无法抑制的头痛、随时可能跌倒的危险、几近致盲的视神经压迫,一切都足以让自小命运多舛的她失去理智。“我曾在病床上连吞好几粒安眠药,尝试自杀。这些病症太痛苦了,没有人能给我哪怕一点帮助。”维尔科姆说,病榻上的自己从未想过有一天能重新奔跑,连体面生存都已是奢望。
“失去控制”,这是Welcome最常提及的词汇。曾经,她总能用惊人的成绩来回报缩衣节食送其参加跑步比赛的父亲,而三年内14场手术的折磨,让她就连曾经引以为豪的体型也失去了控制,直到神经刺激器的植入改变了她的生活。
对于Welcome而言,或许再也没有什么康复后的第一场跑步更难以忘却。
那是在其家乡佐治亚州的一座小山上、一场夹杂着兴奋与恐惧的旅程。手术留下的疤痕折磨着她、对于病情复发的恐惧萦绕着她,但在那一刻,她也同样感到,曾经失去掌控的命运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比起手术的伤痛,这些又算得上什么?以前我为父亲而跑,如今则为自己。”
即将到来的冬季,Welcome将踏上一场从墨西哥直到加拿大,长达2660英里的独自徒步。她说,如今的自己手握残疾证还无法工作,在这人生的迷茫时刻,只有跑步能照亮自己前行的路。
曾深受重伤的老兵,要用自己的故事激励世界
“这改变了我和我的家庭,我已不再是过去的我。”新西兰老兵Dion Taka口中的变故源自三年前的一次遭袭。
对于那恐怖的受伤过程,Taka至今依然记得所有细节——子弹击碎了他的盆骨,让他全身都开始灼烧,伤势重创了他的大腿与腹部,进而引发了一种名为“复杂性局部疼痛综合症”的病症。
抵达医院前,Taka从未听说过这一罕见的名字,他只知道治疗的过程会很痛苦。除了跑步,参军前的Taka深深迷恋着澳式橄榄球。与大多数新西兰男人一样,对于Taka而言,那种交织着刺激感与疼痛感的肌肉碰撞填满了整个青春。然而,虬结的肌肉无法抵御病痛无孔不入的渗透,“那种如同有人敲击你双腿般的疼痛,久久无法散去。”Taka表示。
与Welcome一样,Taka也尝试过自我了断,只是锋利的刀片未能及时顺利隔断他的动脉。12岁时他就开始跑步,病榻上的梦中依然会想起曾经奔跑于夕阳下的场景,但越是渴望内心却越是绝望,直到有一天接受了脊髓刺激仪的植入。
Taka有着新西兰人一贯的直率与坦诚,他并不讳言,对于如他这般疾病的患者而言,跑步从来不会对康复有些许帮助,反而每次跑完都需要承受疼痛。但他却坚持了下来,带着右小腿上特制的护具,加快自己的步伐,只因一句“跑步已成为我的一部分。”
对于Taka而言,关于未来最大的期盼是,希望从绝望中重新站起的自己能如同炙热的火炬般,给予更多身处低谷的人鼓舞与温暖。而在人生的下一次旅程,他将选择回归校园学习康复心理,只为能让更多有着相同境遇的人能重新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