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戏《美人》
小剧场戏曲最早的灵感来自于上世纪80年代如火如荼的话剧小剧场艺术。戏曲的小剧场艺术,首先是空间界定。顾名思义,它的演出剧场不是在传统常规戏剧的大空间大剧场,而是在小空间小剧场实现的。但小剧场艺术不仅是空间概念,更重要的是艺术思潮和艺术美学的概念。也就是,因为小,就有它便于艺术实验和探索的灵便和机动。所以,在我心中,小剧场戏曲不是越成熟越得分。相反,可以不成熟,哪怕青涩!但必须有探索的锋芒,有些许我们未曾在大剧场见过、听过的,带有艺术实验色彩的新“玩意儿”。
就戏曲而言,一方面因为它几百年留下的传统过于丰富庞大,艺术上值得探索实验的“破”和“立”的空间就特别大。小剧场戏曲不是小剧场话剧艺术简单的亦步亦趋的形式复制。小剧场戏曲牵扯到戏曲本体里各种各样的表演要素——手眼身法步、四功五法、唱腔、发声方法、音乐、化妆、伴奏等等,它远远不仅是空间大小的概念。在某种意义上,小剧场戏曲可能是“离经叛道”的,是惊世骇俗的。也因为如此,小剧场戏曲的难度就远甚于小剧场话剧。包袱越沉,突破越难。小剧场戏曲很难有一个大家共同仿效的呈现模式和样式,倘如我个人定位的话,它是一个不断在探索路上前行的戏曲类型。
豫剧《南华经》
应该承认,艺术家们在小剧场戏曲中都在千方百计地探索戏曲未来的各种可能性。首先是文本的现代意识,譬如女性主义对男女关系的再认识、人性意识的强化对传统文本内涵的颠覆性释读。其次是艺术呈现方式的突破,譬如上海昆剧团就在《白罗衫》中用一些现代的音乐技法突出乐器音色、节奏,使之从配合唱腔的束缚中摆脱出来,成为有相对独立意义的,与戏曲平行的艺术抒发。
但是,也有些小剧场戏曲让我迷惘困惑。一是有些作品是简单的老戏压缩,它们仅仅只是压缩演出时长和规模,其余表演、唱腔、音乐、化妆基本就是照搬老戏;二是有些新创小剧场剧目其实只是大剧场戏曲的微缩版——这也是小剧场戏曲吗?它的实验性在哪里呢?没有实验性,还是小剧场戏曲吗?小剧场戏曲必须强调戏曲本体的实验性。戏曲是古老的艺术,我们尊重它的传统,但既然进入小剧场艺术领域,我们就期待它对传统有更新的开拓、更新的建树,更放开一点。
京剧《一坛金》
小剧场戏曲实验、探索背后的本质是戏曲的城市化、现代化、年轻化,应该要有渐渐清晰化的突破方向。展演可以号召青年戏曲人共同寻找戏曲“破圈”的突破重点和难点:如唱腔音乐有没有什么新的可能性,能够让这个时代的听众有新的听觉享受。又如表演程式,原来的表演程式既要接纳,又要突破。有破有立,破和立怎么结合,可以做专题的研讨和创作。
小剧场戏曲脱胎于传统戏曲,但它又能够走出传统影子的笼罩,以新的探索营养反哺母体。当代戏曲人应该思考,在本体拓展以后它能对常规的戏曲演出带来什么触动和贡献?能够对常规戏曲演出输送些什么新的养分,什么思考性的内容?小剧场戏曲要为戏曲发展赢得未来。在路上,行多远?这是一个值得我们思考的艺术问题。
作者:毛时安(文艺评论家)
编辑:王筱丽
责任编辑:柳青
*文汇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