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习惯》
邱泽奇 著
北京大学出版社2022年7月出版
中国人如何思考?如何行动?本书从习惯养成视角入手,沿着知-信-行的顺序,以思维和行动的底层文化逻辑为抓手,指出,中国人养成的习惯是内省。以内省为基底,中国人的思维习惯是推己及人的,社会习惯是和而不同的,生活习惯是择善而从的,工作习惯是勤勉好学的,休闲习惯是张弛有度的。随着中国的开放和与其他文化交流的加深,这些习惯在当下已经面临挑战,未来的中国人将会养成怎样的习惯取决于每一个中国人对自己文化的自觉和对外来文化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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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地生活
无论贫穷还是富裕,人,总有一个基本生活态度。在一个个体始终把自己放在人己关系框架的社会,人们生活的总基调是快乐的还是忧伤的?王蒙以为,谈传统生活实际上是谈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国的民俗或许是理解这个问题的直接素材。中国各地地理和气候各异、生计有别,在岁月的流逝中自然形成了不同的生活民俗。倒是岁时月令、节庆礼仪受国家制度的影响,有着高度的一致性。还有,延续了千百年的官僚体系和行政制度塑造了承载生活态度的中国物质,比如酒和茶。
在各地民俗中,服饰、饮食、住所虽然因为受自然环境的影响有较大差异,却也有共同之处。譬如对红色的偏好是中国人生活乐观向上的佐证。早在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前,中国人便有了对事物本源的认识,即阴阳。发端于阴阳的五行之说阐释了事物的构成元素和运动规律,并将水、火、木、金、土五种相生相克的元素与人们日常可见的五种色彩相对应,水为黑、火为赤、木为青、金为白、土为黄。在这里,色彩不仅具有指代意义,也具有因果逻辑,成为人们对日常生活的一种认知图式,红色成为与火、南方、夏、礼、笑、喜、热等一切美好、人生理想和社会期待相联系的颜色。
渐渐地,一切与红色相关联的,皆意味着快乐、美好与吉祥。新婚、寿诞、节日、喜庆都与红色分不开,如红喜字、红包袱、红盖头、红蜡烛、红花轿、红衣裙、红窗花、红筷子、红包、门楣上压的两块红砖头和两双红筷子等。直到如今,无论是新婚还是寿诞、节日,只要是喜事,现场满眼是红色。对红色的偏好成了中国文化根深蒂固的一部分,甚至提起红色便意味着中国,在国际社会,红色已经成为中国的标志色——中国红。
如果说色彩是一个概念、一种意象,那么“喜”便是中国人快乐生活的一种状态、一种氛围。中国现存最早的记录文献甲骨文里就有“喜”字,也为上下结构,上“壴”下“口”。林义光在《文源》中解释说:“壴象豆丰满上出形,与岂同意……。《说文》:‘饎,酒食也。’饎当以喜,为古文。”不过,文字学家们对林义光的解释有争论。许慎的收录说明,至迟到汉代,人们对喜乐的共识已经非常清楚了。后人关于甲骨文的争议中,对“喜”字展现了人们采用欢呼的方式表达喜悦,采用击鼓的方式呈现浓烈的喜庆氛围,已经具有共识。这样一个抽象地表达愉悦状态和氛围的字与洞房花烛关联,变成囍,据说与宋代的王安石有关。相传,王安石结婚当天,忽有公文送到,“王大人金榜题名”。王安石喜上加喜,挥笔在婚庆之喜的喜字边,又加了一个喜字,这便是“囍”,也是民间流传的“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之双喜。
如今,喜字的应用已经有了非常复杂的场景变化,如节庆之喜,人们常用“禧”,用以表达吉祥如意、万事顺心;在任意欢乐的场景,“喜”字总是一个贴切的字;由“喜”组成的词组多达几百个;在众多的日常生活物件上,“喜”字也随处可见,如家用的桌椅板凳、房屋的门梁窗棂、器用的杯盏瓢盆;等等。甚至高龄老人的逝去,也是人生一喜、社会一喜。大概也只有在中国这样历经千百年对生死的观察与思考的国家,才可以锤炼出失去中的喜乐来,所以我们有“喜丧”的习俗!
快乐地生活除了寓于色彩、借于文字,在日常生活中还可以发现许多呈现中国人乐观向上生活的场景,其中,节庆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李泽厚认为,中国人很少呈现彻底的悲观主义,他们总愿意乐观地眺望未来。每一个岁时节庆,从春节再到春节,无论是大节还是小节,纵是清明节和中元节,中国人也始终是用对祖先的敬仰,让活着的人更加珍惜眼前。年节,更是如此。乌丙安指出,年节以祝贺吉庆丰收、人畜两旺、平安幸福为主题,运用辞旧迎新的契机,让人民忘掉曾经的悲伤,憧憬美好的未来。在中国的俗语中,“叫花子也有三天年”,即意味着节庆会把快乐和希望带给每一个人。节庆的仪式化和仪式的每一个环节,都透露着中国人快乐的生活习惯,而在快乐习惯背后则是推己及人、修己安人、和而不同、社会向善的思维习惯和社会习惯。
作者:邱泽奇
编辑:袁琭璐
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