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波传:追寻天才诗人的足迹》
〔法〕让-吕克·斯坦梅茨 著
袁俊生 译
商务印书馆出版
19世纪法国诗人阿蒂尔·兰波是文学史上的一个传奇。马拉美称他为“值得尊重的过客”,梁宗岱称他是文学史上“一闪而逝的流星”,他则自称“通灵人”,以《醉舟》《地狱一季》《灵光集》等诗篇震撼后世。从诗人、编辑、教师,到马戏团售票员、摄影师、军火商,他年少时离开家乡,20岁放弃文学,跌宕起伏的经历更令一代又一代读者着迷。从桀骜不驯的天才诗人,到狂放激越的文学先知;从集天使与魔鬼于一身的少年,到默默无闻的商人,他用文字和旅行锤炼了自己短暂的一生,始终吸引着我们追寻。
本书作者让-吕克·斯坦梅茨基于丰富的史料,力图填补学界兰波传记书写之空白,不仅为读者提供了对兰波其人其作更全面的资料,更试图从思想上深入兰波的诗文与行动。作者并非单纯创造出一个兰波的形象,而是以兰波的诗歌为蓝图、以兰波的书信为线索,将对诗歌的解读置于一切之前,为作为诗人的兰波提供开放的解释,希望读者跟随着这本书追寻兰波的足迹,如同陪伴着兰波,与他同行。本书出版后获得法兰西学院大奖。
>>内文选读:
中译本序(节选)
自从21世纪以来,法国对兰波的研究同样掀起一个小高潮,可以说,国内的兰波研究是与法国的相关研究相向而行的。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版本的《兰波传》是作者于1999年写成的,但在2004年,他又推出新版本,并把新版本的修订之处一一列出来,发给译者。读罢作者写的引言,我们发现有关兰波的传记竟有十几个版本,依照本书作者的说法,他撰写此书时亦有一种诚惶诚恐的感觉,因为在他之前已有那么多人写过兰波的传记。
从桀骜不驯的天才诗人,到狂放激越的文学先知;从集天使与魔鬼于一身的英俊少年,到漂泊海外、甘愿默默无闻做生意的商人,兰波一生的跨度如此之大,令人感到震惊,英年早逝的兰波为法国语言和文学点燃的革新之火却依然没有熄灭。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诗人是人间真正的盗火者”,而他所引燃的革新之火推动了法国文学的发展,使法国文学始终走在世界的前列。后人还会为他倾注更多的笔墨,因为一个多世纪以来,他一直是追求变革的年轻人的偶像。
在这部传记中我们看到,兰波短暂的一生颇具传奇色彩,除了赋诗之外,他还做过编辑、自由射手、教员、雇佣兵、马戏团售票员、监工、进出口商、摄影师、探险家、军火商。作为少年叛逆者,他流浪巴黎,甘愿和乞丐混迹在一起;作为“脚底生风”的漂泊者,他一次又一次地离家出走,以逃离那“极为愚昧”的故乡,到外面去呼吸“自由”的空气。他声称自己是“通灵人”,人们后来又给他贴上“小流氓”的标签,而从政治立场上来看,他还是巴黎公社社员、无政府主义者、社会主义者。其实人们忽略了他的本质:他就是诗人,是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法国伽利玛出版社于1965年编撰出版了《兰波诗集》,法国诗人勒内·夏尔在为这部诗集所作的序言中指出:“不管人们给兰波贴上什么样的标签,我们既不关注也不排斥;不管那些标签是否准确,是否与事实相符,我们对其一概不感兴趣,因为像兰波这样的人能享有这么多的标签也不足为奇。兰波是诗人,这就足够了,这就是他永恒的标签。”
有人说过,贫困是诗人的必经之路,也就是说,未经受过贫困的人是做不了诗人的,或者换句话说,贫困出诗人。这句话在兰波身上也许真的应验了,就在兰波创作诗歌那短短的五六年间,他穷困潦倒,不得不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其实他也想出人头地,希望《当代帕尔纳斯》杂志能出版自己的作品,为此他不惜去联络诗才平庸的德梅尼,因为他以为德梅尼是靠走门路才出版了自己的诗集。在写给德梅尼的那封“通灵人书信”中,他阐述了自己的诗歌理论,所用的口气倒更像是一位大师:“我决定给你上一小时的新文学课。”其中有一段文字,与其说是在表述自己的想法,倒不如说是讲给德梅尼听的,言外之意是,你恐怕还远没有做到这一步呢:“一个人立意要做一个诗人,首先必须研究关于他自己的全面知识;他应该探索自己的灵魂,审视它,考验它,引导它。”写下这段文字时,他年仅17岁,只是一个风华少年,然而他的思想却是那么成熟。透过书中的点滴事例,我们可以看出兰波的思想见解有多么深刻。伊藏巴尔是他的良师益友,但对老师的话,兰波并未言听计从,甚至向老师提出自己的见解,两人的分歧日渐加深。他极为崇拜雨果,《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惩罚集》都是他喜爱的书,就因为他私下里阅读《巴黎圣母院》,母亲还特意给他的老师写了信,告诫老师别把不良读物借给自己的学生。但后来在《正直的人》一诗里,雨果却俨然成为兰波的批评对象,起因是雨果发表了几首诗,呼吁凡尔赛人与巴黎公社社员和解,兰波绝不会赞同雨果所选择的折中方案,巴黎公社社员的鲜血不应白流,血债定要用血来还。
随着作者描述的情节愈渐深入,兰波的形象也逐渐变得愈加丰满起来。不过,不论是兰波的种种叛逆行为,还是玩世不恭的做法,我总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也难怪,在动笔翻译这部传记之前,我先后翻译了《布勒东传》和《阿拉贡传》,这两位超现实主义的干将十分崇拜兰波,两人初次见面时就在一起谈论兰波。布勒东坦言自己被《地狱一季》深深地吸引住了,认为那是“描写邪恶的名作”、是“气势磅礴的作品”,甚至说自己“在狂热地接受着兰波的影响”;而阿拉贡则在小说《阿尼塞》开篇处巧妙地叙述着与想象中的兰波相遇的故事,他给自己制定的目标就是超越兰波。当布勒东和阿拉贡投身于达达运动以及超现实主义运动时,在“清醒地让所有感官错乱”方面,他们肯定是超过了兰波。在传记中看到兰波做出种种怪诞的举止时,我想到了布勒东和阿拉贡,他们在从事达达运动时也做出过类似的举止,难怪他们要奉兰波为超现实主义的鼻祖呢。在谈到兰波对自己的影响时,布勒东写道:“1916年,当我漫步于南特的街头时,兰波好像完全附在我身上似的:兰波所看到的东西,当然是在别处看到的东西,似乎与我所看到的东西交织在一起,甚至完全取代了我所看到的事物,可从那以后,每当我说到兰波时,这种‘反常的状态’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在谈到兰波时,阿拉贡这样写道:“兰波之所以是近代最伟大的诗人,那是因为他写出伟大的诗篇,虽然这话有点难于说出口。”
兰波有两句名言,一是“一定要改变生活”;二是“我是另一个”。前一句话不仅仅是指导兰波追寻自己人生目标的座右铭,甚至一度成为超现实主义运动的口号,而且还是法国各界民众掀起民生民主运动的动力。最近听法国电台的一期访谈节目,在谈到新冠肺炎疫情时,访谈嘉宾再次引用了兰波的这句话,并道出兰波的名字,认为疫情给人类敲响了警钟,人类应该改变目前的生活(方式)。后一句的解释恐怕是见仁见智,但它确实给人谜一般的感觉,就像兰波那隽永的诗句。
兰波放弃写诗,前往非洲闯荡的经历,后人的描述并不多见,作者借助于翔实的史料,尽力去还原那一时期的兰波。由此我们看到,兰波不但有赋诗才华,还有非凡的语言天赋,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而且对各种新技术抱着浓厚的兴趣,什么都想学,真是把“学霸”的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作者:袁俊生
编辑:周怡倩
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