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源:视觉中国)
大约20万年前,人类从东非大裂谷出发向北迁徙。那时各大陆板块还没有分离,这也为人类迁徙到各地提供了可能。因为迁徙,人类得以走向世界,为文明的多样性提供了无限可能。如果没有迁徙,我们每个人或许只能牢牢钉死在故土,然后接受命运的安排。
然而,当我们阅读移民研究领域知名学者罗宾·科恩教授精心梳理的44个迁徙话题后不难发现,历史上的迁徙绝不是现代人臆想的诗和远方。相反,20多万年来,人类的迁徙多是饥寒交迫、凶险为伴。即便是在人类已经开始远足遥远太空的当下,文明的力量仍旧不足以阻止悲剧的频频上演。
2015年9月2日,人们发现在土耳其的海滩上躺着一具幼童的尸体。调查发现,这是一名三岁的叙利亚小难民,他所乘的难民船因严重超载而倾覆。2011年叙利亚内战爆发,历经八年,战前2200万人口中,有将近55%的人背井离乡,寄人篱下。
本书中,科恩教授用超过200幅历史图片、迁徙轨迹图、数据分析图,以及数据可视化技术,勾勒出人类3000年的迁徙轨迹。人类迁徙的动因很多,但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生存。史前人类为了狩猎、采集、游牧、躲避灾害,不得不从非洲大陆出走;进入了人类所谓的文明时代后,生存竞争压力不再只是来自于自然环境,更多时候归因于人类本身——战争、宗教、殖民等政治和社会力量影响,并常伴有血腥的杀戮。而随着文明的发展进步,以旅行、工作、留学等为目的的迁徙,为传统迁徙增加了新的和平元素,这也使得世界变得越来越“平”。假如我们试着把目光投向未来,也许会发现,随着科技发展的日新月异,星际迁徙很可能在不远的将来变成现实。
作为一部梳理人类迁徙史的著作,科恩教授坚决秉持自己的“世界观”。传统叙事中,始于15世纪的地理大发现开启了人类的全球化序幕。不过,科恩对欧洲人的这种所谓的“发现”不以为然,反倒觉得这更像“是一种深刻的误导,因为那些非欧洲人不需要被‘发现’。‘发现’一词好像意味着他们是丢失的物件。而那些非欧洲人早已知道自己在哪里”。言外之意,“发现”一词折射出欧洲人对非欧洲人生存权利的蔑视,这更像是他们为殖民掠夺随便寻找的一个极其拙劣的借口。
历史表明,欧洲人“发现”哪里,哪里常常会遭到杀戮。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那里的印第安人虽奋起抗争,但在更为先进的武器面前仍失去了太多生命。时至今日,“‘平原印第安人’的后代定居在面积很小的保留地上”,这还不谈被疯狂猎杀的野牛、河狸、海狸、海獭等众多野生动物。此消彼涨,期间大约有“3000万欧洲人越过大西洋”移民美洲大陆。在这里,科恩教授提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这些移民后来又有一部分“回流”,重新回到了欧洲故土,尤其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美国深陷经济大萧条时期。
踩在印第安人尸体上迁徙至美洲大陆的欧洲人并未善罢甘休,出于对廉价劳动力的强烈渴望,他们再一次祭起武器,开启了长达三个世纪的贩奴运动,“活着抵达美洲的非洲奴隶数量——估测有936.5万人。在奴隶城堡和越洋航行的囚禁期间都有巨大的生命损失——大约有150万人丧生”。
贩奴史总算成为过去,但今天欧洲人对罗姆人(吉普赛人)的歧视依旧深入骨髓。逃避歧视,很难说不是罗姆人不得不频频迁徙的“内动力”。
有多少迁徙发自内心的喜悦,就有更多迁徙带着逃亡的惊恐与忧伤。毫无疑问,战争是近代以来人类大迁徙的主要原因之一,首当其冲的当数给人类造成巨大灾难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当无数犹太人面临德国法西斯的迫害不得不离开家园,他们的迁徙目的地几乎遍布全球,甚至包括中国这样远离欧洲大陆的国家。
人类的迁徙大多因为生存,除了战争外,便是自然环境导致的大饥荒。1845-1850年,因为主要食物来源的马铃薯遭遇病害大量减产,导致爱尔兰人食不果腹,“迫使大约150万爱尔兰人离开了自己的国家”。
自然灾害不仅会导致农作物减产绝收,还会迫使人们不得不离开家园,今天,“气候难民”一词越来越多地出现在我们眼前。“气候难民”过去更多用于沙漠化影响,而现在随着温室效应的加剧,海平面上升已经成为公认的事实。“由于海平面上升而不得不移动,传统上人们因为社交而流动的观点如今受到了挑战。”虽然气候问题早在上世纪中叶便已被提出,关于气候协议的谈判已开展数十年,但许多国家尤其发达国家仍旧拘泥于传统既得利益而斤斤计较,人类关于气候的共同行动仍旧遥遥无期。如果这一局面不能尽快得到根本性扭转,举国迁徙的“气候难民”将成为全球人口迁徙的主力军。
迁徙,从来不是孤立的。古往今来,许多国家和民族的迁徙,常常会因为文化的亲缘性,选择扎堆工作生活,于是在文化交融中诞生了一些新的文化,比如黑人音乐。历史上因种种原因走出国门的中国人也习惯聚群而居,于是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华人族群文化。科恩提到,“大约有5000万海外华人(2012)分布在151个国家。全世界范围内有35个重要的唐人街”。唐人街既是海外华人生存立足的“根据地”,也是中华文化输出的重要窗口,同时还是中外文化交流的桥梁。
可以预见的是,随着社会发展的多元化,人类迁徙的动因也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虽然文明在发展,但人类迁徙道路上的障碍依旧繁多。作者指出:“从1989年柏林墙被推倒到2016年,世界范围内隔离墙的数量增加了四倍,从15处增加到65处,涉及40个国家。”另一个事实是,川普政府巨资兴建的美墨边境墙并没有因为拜登的上台而烟销云散,而俄乌战争爆发后,边境墙正在“崛起”。人类自由和平的迁徙之路依旧漫长。
《3000年人类迁徙史》
[英]罗宾·科恩 著
扈喜林 译
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
作者:陈斌
编辑:金久超
责任编辑:朱自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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