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世猫的花园》是一部童话式小说。贯穿全书的是一项古老的象棋比赛活动,该项比赛在一个地中海城市每十年举办一次,在无名者的叙述中穿插交织十二个寓言式童话故事。
土耳其知名文学家、语言艺术家比尔盖·卡拉素以这部不拘一格的玄妙童话延伸了土耳其文学的边界。作品另辟蹊径的结构迂回烧脑,曲折幽隐的叙事妙不可言,光怪陆离的行文美不胜收,展示了语言的不可到达性、文学的难以译介性与最终命名的神秘性,还有童话谜与美的属性,是土耳其文学独树一帜的魔幻般的存在。
说起土耳其文学,我们会想到帕慕克及其作品,除此之外,我们对土耳其文学与作家作品知之甚少。其实,在土耳其头号小说家、传统浪漫现实主义者亚莎·卡米尔与后现代主义者奥尔罕· 帕慕克之间,有一位具有承前启后作用的重要作家,被誉为“土耳其文学圣哲”,也是土耳其现代文学的先锋,他就是比尔盖·卡拉素。
对于中国读者来说,卡拉素是一位相对陌生的作家,然而,文学是全世界共通的语言,童话又是语言里调皮又任性的存在。很多时候,现实不可到达的地方,语言可以抵达;语言到达不了的地方,童话可以抵达。《离世猫的花园》是卡拉素给每个心怀隐秘却无法抵达的人所抒写的关于谜与爱的成人童话。
《离世猫的花园》中文版为国内首次引进,由帕慕克作品的中文译者、资深土耳其语专家沈志兴翻译。
《离世猫的花园》
[土耳其]比尔盖·卡拉素 著
沈志兴 译
重庆出版社出版
>>内文选读:
渔夫和猎物
我在想,我的童话故事应该发生在什么样的日子里呢?是阳光明媚、温暖如春、散发着初夏气息的一个冬日呢,还是四天后即将到来的暴风雪肆虐、吹积成的雪足有两三拃厚的冬日?我举棋不定……
我在想的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从象征意义上来说也好,从实际意义上来说也好,爱,除了饭菜并不意味着其他……
要么大海在阳光下平静如镜,要么介于铅灰色和橄榄色之间的海面上波涛汹涌,翻滚的波涛在雪雾中时隐时现,最后渐渐消失。雪雾之下,整个白天都阴沉沉的,犹如傍晚时分。
首先因为有大海,海面上搭载着渔夫,海里面搭载着金枪石斑鱼。大海看上去就像是有着无数只手,把金枪石斑鱼和渔夫肆意地拖拽向任何地方,一个一个地牵引着,看起来像是有时亲抚着这一个,有时亲抚着另一个。
其次是有金枪石斑鱼——这是大海与渔夫之间的桥梁——它至多把渔夫当作敌人。它并不知道这搭载着它和渔夫的大海要利用它。鱼。天气晴朗的话,它会不顾自己幼小,让渔夫费力流汗;下雪的话,它会带着错漏进耳朵的雪水,晕头晕脑地冲向水面。
最后则是有渔夫。他只知大海上的杀戮以及对大海的掠夺而不知其他;他顶多是个要在鱼身上认知到爱的人类……
我们假设就从阳光明媚的天气说起。(在此,我们可能考虑了很多读者的喜好……)
比如说,我们可以这样讲:渔夫出海以后,纯净的海水在陆岸和海岛之间几乎是在静静地流淌……大海在大多数时候都会保护庇佑着渔夫,而渔夫是靠他自己的运气而不是大海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出海,常常把这一切归功于自己是个老渔夫而自鸣得意。大海知道人类对于有些无法理解的事物所展现出来的倔强,知道在它看来的愚蠢行为却被人看作几乎是聪明举动。知道的人往往都不会说出来。
就当是这么一回事儿吧……我们再假设之后的事情是这样的:
大海爱这个渔夫,这是一种人们一直以来都错误地认为是“绝望之恋”的爱。而由于人们无法理解像大海这么巨大无比的爱,渔夫常常做的就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直面大海,把大海看作是他的谋生之地(当某天来临的时候则是葬身之地),仅此而已。有些事情对于置身事外的人来说是显而易见的。大家都试图给当事者出谋划策、指点迷津,看着当事者做出愚蠢举动都会感到遗憾,但他们忘记了一点:当事者不是在局外看待事情,而是在局内……
而且难道我们不知道吗?有无数的人,他们无法想象恋人可能会因爱的名义被谋害,所以千万不要让他们听到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然他们会不停地咒骂;但有一天,这些人也可能会因为爱而谋杀。骨子里一旦流淌着这种想法,有的时候就会实施。此时又轮到别人来咒骂……
现在我们来设想一下,在陆岸与对面的小岛之间缓缓流淌的大海,拖拽着渔夫,把他带到因贪吃而迷了路的小金枪石斑鱼游荡的地方。金枪石斑鱼轻松地吞下下好的鱼钩,吊在钩上拼命挣扎,让渔夫累得满头大汗,一会儿之后金枪石斑鱼被征服。
渔夫,为了把金枪石斑鱼——这种鱼一点儿都不像迄今为止所见过的、所抓捕过的鱼,他根本就不认识——弄到手费了很大劲,累得要死……而后发生的事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算是对他的这种劳动、这种努力的回报……
如果我们把所有这一切安排在暴风雪肆虐的一天,大海就会让人和鱼都更加疲累。人总是喜欢在困难当中得到某样东西,他相信与困难作斗争后得到的东西是他通过手腕的力量获得的,是他通过动脑子才得到的。还有的人想法更细腻:他们不喜欢轻易获得某样东西,但由于他们不喜欢被人看上去像是在追求他们所追求的,追求他们所想要的,因此即使面对最艰难的局面,他们也会立刻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等待着猎物——他们认为的猎物,他们所追求的——停下来,放弃逃跑,向他们靠拢。这时候他们所感到的乐趣才会更大。千万别说猎物会这么傻吗?很多都是这样的。
大海,会给自己选择一种介于铅灰色和橄榄色之间的颜色,会在时而狂暴时而静谧的雪中波涛汹涌。几个小时之后,杀戮就会开始。陆岸和被拖拽上岸的小船慢慢地都会被雪覆盖,越来越冷的表层水也会找到沟沟岔岔的河道,渗透进鱼群躲藏的地方。慢慢冻僵的鱼,会失去自我,而后半死不活地向水面上浮,抵达水面后就会翻起肚皮,随着水流漂动。之后被冲上岸的这些鱼,将填满那些即使嘴上说喜欢挑战但从不错过轻易获得猎物的人的抄网、提桶……
作者:[土耳其]比尔盖·卡拉素
编辑:蒋楚婷
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