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不会来了,但我明天一定来。” 9月8日,北京人艺小剧场,《等待多哥》的首演现场,观众收到一封来自多哥的信,让观众对这一场关于等待的演出产生了好奇。而完全镜像式的舞台,一时间也让入场的观众难以明显区分台上、台下的分界点。演出开始,演员与观众在同一个空间里,共同期待接下来将发生什么。
作为著名荒诞派作家萨缪尔·贝克特的经典作品,北京人艺版的《等待多哥》给出了不同寻常的演绎。老葛、多多、剧场经理、助理、快递小哥这些离生活很近的角色名字,并不是一次简单的本土化创作,而是将原作中模糊的空间移到了剧场,通过剧场中两个人的等待,以及与不同来访者之间的对话,延续了经典的等待主题。“‘等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发生的频率远高于爱情。‘等待’是沉闷的、苦涩的,‘等待’的结果永远未知令人焦虑不安……”导演方旭说道,通过对于等待与时间的意义来表现现代人对于当下和未来的思考。
人既存在于空间中,也存在于时间中。等待就仿佛将人固着在一个空间中,原本悄无声息的时间突然流逝得惊天动地。正如哲学家罗兰·巴特在《恋爱絮语》里所说,“人总是在等待,处于一种移情状态之中,我依赖并介入另一个存在,而这个存在的实现又需要时间——整个过程像是在克制自我欲望,销蚀我的需求。让人等着——这是超于世间所有权力之上的永恒权威,是‘人类古老的消遣方式’。”在剧中,两位主角看似在等待“多哥”这一具体的人,但无论“多哥”也好,“戈多”也好,它们都只是一个抽象的符号,它可以指代爱人、梦想、希望、救赎等一切久候不至或悬而未决的事物,甚至可以是死亡。实际上,舞台上那座象征时间流逝与循环的大钟,多多向老戈讲述的“精卫填海”的故事、经理助理那一连串的“思考”和老戈玩笑式的上吊表演都让人联想到人生的虚无与荒诞以及对死亡的焦虑。于是舞台上那座明明敞开大门的剧场变得如棺材盒子一样透不过气,它变成对人生的隐喻,每个人都困在有限的空间和寿命里,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可贵的是,这部剧并没有用虚无主义将观众淹没,正如剧中老戈的台词:“你看那盏灯,一直亮着”,打开了一丝光明与希望。虽然精卫永远不能将东海填满,西西弗斯要不断重复地将石头推上山,人生也是在等待——实现/落空——再次等待——再次实现/落空中不断重复,但也正是直面了无意义的人生本质和死亡的必然,我们才得到真正的解放,才能自由地赋予人生以意义和价值,并珍视那些“善”的东西——比如剧中多多和老戈的友情、对弱者的同情和对朋友的信义。
就在主角的对面,等待戏剧结束的观众同样被“困”在了剧场,被动地一道等起了“多哥”。作为一部荒诞派戏剧名作,相信大多数走入剧场的观众都已经知晓“多哥”(“戈多”)是否会出现,但无论在书本上看过多少次结局,当剧尾的钟声响起,观众仍会像主角一样把目光投向门外,期待多哥的来临,这也是只有话剧才能制造的现场感:“消失的舞台”、真实运转的时钟以及“镜像”中的表演,让观众与演员共同完成了一场演出,共同经历了一次等待。
作为一部没有过多的舞台形式与调度,全部用台词来表现的作品,无疑对青年演员的表演提出更大的挑战。既要通过对话来吸引观众,让观众有强烈的代入感,又要让观众全程保持期待感。这需要演员在舞台上不仅要表现真实的思考与情感,还要展现出与当下和现场的交流。多多的饰演者孙骁潇将对生命、世界以及人与人之间的体悟放到创作当中,让角色表达自己,也让自己更好地进入角色。老葛的饰演者张瀚生觉得自己身边的一切,父母、朋友、爱人,乃至对于人甚至自然界的所有感受都与作品产生联系,赋予人物更敏锐的感受。饰演剧场经理的金汉,将这个人物定义为“聚集了社会的缩影,用黑暗做底片,用希望去显影的人”……再加上饰演经理助理的李金涛与饰演快递小哥的赵泽栋,都在角色中找到了与生活的关系,让观众更能理解剧中两个等待者的孤独和等待的意义。
据悉,本轮演出将持续至9月25日。
作者:本报驻京记者 彭丹
剧照:李春光/摄
编辑:江胜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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