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星舞蹈团的最新剧目《不期而别》正在最后的排练阶段,这个节目可说“好事多磨”,它起初是在2019年为舞团20周年“庆生”之作,首演在即时遭遇疫情,一耽搁就是三年整。现在,舞团和这支“未完成的新作”都迎来重启,11月3日,《不期而别》将在上海YOUNG剧场首演。
这些天,金星切换于中法时差,牵挂着《不期而别》在巴黎的排练进度,见缝插针地构思她的编舞新作《波莱罗》,还要紧锣密鼓地筹备和图米纳斯导演合作的舞台剧《樱桃园》,她要演柳苞芙。难得消停的片刻,她开口谈起的却是话剧九人的新作《庭前》:“我对身边的朋友们说,你们可以不喜欢看我演的《日出》,但去看看《庭前》吧,那是好作品该有的样子——讲出观众的渴望,让他们听到藏在心里的、在日常生活中不会交流的声音。”
谈新作《不期而别》,她屡屡强调:“舞蹈要让舞者和观众一起释放内心的声音”,“编舞和舞者都要眼里有人,要看到周围的芸芸众生,要交流”,“在这个变化了的世界里,艺术应该有意识地重建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金星欣赏陈佩斯主演的《惊梦》,对于戏里的台词“应了的戏就得唱”,她感同身受。重启《不期而别》,也是兑现当初“应了的戏”。她不奢望《不期而别》会成为在“戏台”上长长久久传下去的节目,但这部作品有它无可取代的特殊性,从它的“半途而废”到“重装再来”,编舞、舞者和作为艺术总监的她都经历了在2019年以前难以想象的一段特殊时光,他们重聚于排练厅,把各自在这三年中的生命体验注入创作中。
两位编舞莫娅·麦克尔和大卫·埃尔南德斯,通过14个舞者不同排列组合编排的独舞、双人舞和群舞,探讨个体和外部世界的关系,个体之间、个体和群体的距离,以及多样化的人与人的共存。《不期而别》的舞蹈并不承载具象的叙事情节,但给观众传递着关于“表达和交流”的具体意象:有独舞的女舞者始终躲闪着不加入任何一组群舞,有两两之间的双人舞或者在试探中错过、或者在亲密的彼此吸引后演变成激烈的对峙,也有群体之间的观望、相斥和渐行渐远。
四年前,金星邀请编舞莫娅和大卫为舞团20周年排一部纪念作品,她的初衷是欣赏莫娅在舞蹈中表现出的能量感和生命感,而大卫的思辨力和对大作品的结构把控力,能和感性的莫娅达成互补。但实际上,强悍的莫娅和敏感的大卫在排练厅里矛盾不断,创作磕磕绊绊,临近尾声时陷入卡顿,金星焦灼于演出档期迫在眉睫,没想到不可抗的外力“封存”了这个作品。
现在的《不期而别》几乎推翻原稿重来。经历过去三年,莫娅和大卫对舞蹈的理解、以及对彼此的理解,多了复杂的包容度。编舞和编舞之间,编舞和舞者之间,以及舞者和舞者之间,排练场上的每个人或多或少能更积极健康地表达“自我”,同时和差异化的“他者”共存。
这一点,对中国舞者的触动是很大的。金星带着上海团的九个舞者初抵巴黎,他们进入排练厅时,身体和思维习惯性地揣摩或执行编舞的想法,他们下意识地在“取悦”编舞和场边的金星。同场巴黎团的五个舞者是不同的状态,他们有着和编舞同样活跃的表达欲,把排练场上的身体每一个动作当作交流的语言,而不是任由编舞摆布的技巧容器。在不断调整方向的创作中,并不存在工整的“合唱”。金星在巴黎的排练厅里陪了一段时间,感触颇深:“这次的创作过程对团里的舞者来说,也是重新经历‘开放’。他们意识到舞蹈不是为了讨好我或者讨好观众,不是为了制造整齐划一的场面。跳舞是因为心里有话说,每一具身体里的声音,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哪怕是杂音,都是有意义的。”
金星认为,这个作品的排练相当于让舞者们经历了被唤醒的过程,他们在高度的专注中“自我”醒来了,通过舞蹈交出了自己,也在舞蹈中看到了他人。可以期待这个作品演出时,舞蹈将实现台上舞者和台下观众之间的心灵交流。
《不期而别》的创作者背景庞杂多元,编舞莫娅是南非姑娘,大卫是在欧洲长大的美国人,14个舞者里各种肤色、族群都有。东方和西方,亚洲和欧洲,原住民和现代社会,不同文化背景在排练厅里混成调色盘。总有人问金星,这是不是刻意安排,是不是要强调文化之间的交融和化用?她直接否定了:“多样文化的平行并存是今天我们面对的现实,文化之间的关系不是你改造我我变成你,而是尊重差异的存在,让差异化的表达顺其自然地发生。”
作者:柳青
编辑:姜方
责任编辑:邢晓芳
*文汇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