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汇报记者 傅盛裕
昨天,《功夫》卷土重来。才作别《大话西游》20岁,又到了《功夫》公映10年的日子。前脚还上当年欠星爷的电影票,头脑灵活的商家又做起《功夫》3D版的文章。可抵制营销的瞬时闪念过后,依旧义无反顾地冲向影院。为自己的青春,也为周星驰未竟的功夫梦,难解的少年心。
概而言之,《功夫》的结构毫不复杂,两条线索交缠推进。
明面上,这是一部致敬功夫片的电影,全部高潮都凝练在打斗场面之中。不可一世的鳄鱼帮老大视警察如无物,两分钟后即让斧头帮“定点清除”。满以为好莱坞大片的配乐和舞蹈场面能带出斧头帮的“英明神武”,可在连黑帮都没有兴趣的猪笼城寨,却暗藏了太多遁世英雄。
于是,黑帮的嚣张逼得十二路谭腿、洪家铁线拳和五郎八卦棍崭露峥嵘,再引出琴魔天残地缺,包租公和包租婆无奈出手,火云邪神重现世间。最后,打通任督二脉的街头混混阿星在仁恕之道的顿悟中,完成自我救赎。
如此简要的情节,片头即有提示。飞不过沧海的蝴蝶越过山丘,才发现乍看的高山,只是“功夫”二字,极目又是苍茫远峰。山外有山,江湖写照。
选择元华、元秋、梁小龙担纲重要角色,祭出太极拳、狮吼功、蛤蟆功乃至如来神掌,也是自小迷恋功夫片的周星驰,对武打精粹与江湖秘籍的有意融合。
可以说,《功夫》将周星驰关于武打片的遐想具象化了。既呈现“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的术,又蕴藏最终顿悟如来神掌仁者无敌的道。
而在暗线里,《功夫》实则是周星驰挥之不去的少年心。片头旋舞的蝴蝶,无非阿星本人。唯恐观众不明白,在阿星全身骨折经脉尽断又自动复原之后,镜头还特意切换成破茧成蝶的瞬间。
《功夫》剧情的不尽合理之处,正为少年心的觉醒做了铺垫。譬如,在阿星只是“凡人”之时,已经能躲避包租婆的夺路追杀。譬如,遭毒蛇咬过之后,备受煎熬的阿星将交通灯箱打出一个个掌印。凡此种种,都在提示,阿星乃万中无一的绝世高手。
但绝世高手,亦有凡尘往昔。行骗的乞丐、救美的少年、羸弱的姑娘、受欺的昨日,终于在棒棒糖的隐喻中彼此关联。纵使自尊作祟,阿星两次拒绝了棒棒糖,濒危时的遗愿,也是用血再画一个。如果真有功夫能够超越孤绝的技巧与宽容的宗旨,在周星驰看来,唯善与爱莫属。
这或者和周星驰自小的经历相关。《功夫》的时代背景,“满街都是钱,遍地是女人”,对应的兴许就是赤贫与暴富同居一隅之地的香港。当年,妈妈凌宝儿独立抚养3个子女,生活拮据,在敏感的少年周星驰心底,留下鲜明的痕迹。
相信“如来神掌”能够惩恶扬善,也恰似少年周星驰之于世界最原初的信任。而后的欺辱与谎言,又是成长中难逃的惨淡现实。
可影片结尾,簇新的棒棒糖店,倏忽之间梦回少年,乞丐掏出数本秘籍的时候,也完成了周星驰对命运的苦笑与消解。整部《功夫》述说了一段江湖逸闻,抑或仅仅是少年阿星的臆想。可造梦的陀螺是否旋转,无关紧要。因为,作为导演的周星驰,已对自己的成长有所交代。
很多人并不钟情《功夫》,因其并不“典型”。除了少数时刻的无厘头,《功夫》并没有大量的“I服了YOU”或者“哈哈哈哈”的放声大笑。但正如《喜剧之王》的自传烙印,《功夫》同样有周星驰关乎自我的苦心孤诣。在这个意义上,《功夫》其实是周星驰的另一部自传。
而周星驰的好也在于,即令跳不出商业片的框架、武打片的窠臼,他也将亲历的悲苦藏在心里,试图勾勒一个善有偿、恶有报的江湖。再平凡不过的小人物,也有真情意和出头天。
也是为此,看周星驰的电影,从不绝望。浅尝辄止的时候,哈哈一笑。沉潜往复,又体味到人生波折背后的努力与坚持。
《功夫》的片尾,火云邪神的暗器开出了花,飞上天际。镜头一转,服务生阿星和哑女相视微笑。欢快的音乐忽然归于静默。或许,这也是周星驰的心意:只消片刻的温暖,虽然不言不语,却叫人难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