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批评•生活
■马栋予(华东师大中文系博士生)
文学批评是文学介入生活,也是生活介入文学的直观领域。这是我们回望短暂而漫长的中国当代(文学)史所得出的答案。生活在今天的我们大概已经很难想象文学批评曾作为政治变动的先声甚至是主旋律而无疑成为了社会史的组成部分,如同历史中的人物很难想象今天的我们和今天的文学。“文学”作为现代的产物,是十分重要的文化现象,作为与“现代”同时发展的事物,文学深刻地参与到整个现代文化的构建中,与政治、哲学、意识形态等等发生着深刻的联系。“现代”文学的这种特质乃是世界性的文学现象,而在中国,在一个多世纪以来的现代化工程中,这些特质又以少有的强度而显现出来。纵观中国现代文学史,我们可以看得分明,而中国当代文学则延续了中国现代文学的特质,从发生的原点开始,就陷入到文学与生活的纠葛之中。
1950年代:批评引导和规训写作
在1950年代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最初时期,文学批评引导和规训文学创作,文学欣赏等文学活动的各个环节,甚至被用来规范整个社会的思想生活。文学的目的是生活,生活在这里不是一个抽象的存在概念,而是具体可感的实践领域。文学批评指导着文学实践,文学实践改造着生活。然而对实践的执念却很快将历史带入了那个最疯狂,最沉醉,最喧嚣而又最自由的时代。在那个历史时期,文学批评以最裸露的面容显示了其干预生活的品性,文学批评话语与政治话语难以区分。
1970年代末开始的“拨乱反正”带来了文学的新时期,也是文学批评的新时期。文学批评试图挣脱与意识形态的过分纠缠,尝试用一种更为去政治化的话语来描述文学揭露伤痕与反思历史的尝试。然而,不变的仍旧是文学评论试图影响生活,作用于生活的愿望。
1980年代:批评与文学同入“黄金时代”
1980年代,那是一个无数人回忆和描述的文学“黄金时代”,在校园,在工厂,在家庭,在社会的各个角落,人们阅读着文学作品,充当着评论家。纯文学的声势浩大,伴随而来的是文学理论的爆炸式增长。新的文学作品呼唤着新的文学理论与批评的阐释与正名,文学批评又同时刺激着作家你追我赶的文学实验。我们分不清谁先谁后,辨不明孰优孰劣,对于这个时代的描述,我们只能交给一代代的文学史家。如果说文学在这一时期取得了某种自主性,那么文学批评也同样如此。批评本身就变成了艺术,批评家们像作家一样得到文学青年的顶礼膜拜。批评的合法性是不言自明的,大学校园里有各种各样的批评家(同时又是哲学家)。“文化热”是理解80年代的关键词之一,而文学在这波热潮中无疑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位置,对文化的追根溯源必须好像必须采取讲述故事的形式,最令人们着迷的是那些具有诗人气质的哲学家,人们追寻着“诗意地栖居”,文学在那个时代,本身就可以成为一种生活。
1990年代:从评论年代进入文学研究年代
八九十年代之交的社会转型深刻地改变了人们的生活,同时也改变了文学批评的样貌。知识分子开始反思那个刚刚过去不久的时代,也开始反思自己的身份。“文人下海”,“作家下岗”,知识分子退居学院,这些都彻底地扭转了人们谈论文学的方式。曾经,我们为了生活而批评,今天我们是否靠批评而生活?知识分子的岗位化,文学批评的专业化日渐成型。如果说1980年代是文学评论的年代,那么1990年代无疑是文学研究的时代。1990年代是作为学科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蓬勃发展的时期,而文学批评却因为文学与生活的日渐分离而气焰低迷。90年代开始的大学扩招充盈了大学校园,却没能在日趋程式化,规范化的学术机构中创造出更多的诗人和批评家。如果说曾经,是生活目标的非单一性给予了人们用文学来想象和改造生活的可能性,那么,在此时越来越单一的价值生产流水线上,人们也逐渐失去了用文学批评来发出新声的耐心和勇气。学术研究式的批评话语当然也给我们理解文学,理解生活带来了新的视角与工具。批评理论,文化研究的兴起一方面是文学学科化的结果,其实又是社会生活变迁的产物。社会、政治、文化现象的复杂化要求我们不断地更新分析理论与话语。文学批评话语不断地分层化,一时难以找到突破的方式,失去了广泛的社会联结,文学,文学批评是否将死?
当下:评论与文学碎片化的转身
今天的我们生活在历史的最前端,却难以摆脱历史终结的预言。有人说文学死了,那么评论当然也死了。其实,评论并没有死,评论在微博的140字里,评论在朋友圈中,评论换了一种形式,那是它在这个碎片化时代的化身。碎片化其实并没有消解文学,批评与生活的联系。相反地,它以更深刻,细微地方式将每一个个体的情绪与思考,将更庞杂而精微的舆情与信息展示了出来。有限的只是我们还没能够描述这种生活跟文学,跟批评的联系。
这个“文学季”,五位当代作家与五位批评家将和我们一起回味历史,期许未来,讲述他(我)们与文学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