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农
李克农是中共情报战线的重要领导者,在革命战争中,他打入敌人心脏,和钱壮飞、胡底被誉为“龙潭三杰”。
1937年8月27日,李克农带领几位助手匆匆离开大上海,搭乘沪宁线上兰钢快车来到南京,奉党中央之命,出任陆军第18集团军驻京办事处处长,在中共中央驻京办事处代表秦邦宪、叶剑英领导下开展工作。他在上海时是以“17路军驻沪军需主任”的名义活动的,当时,淞沪战场打得很激烈,日军战机已开始频繁空袭南京。李克农有少将军衔,但他搬进鼓楼附近的傅厚岗66号(现青云巷41号)的一幢西式小楼(原为南开大学校长、中华民国体育协进总会主席张伯苓的公馆,系周恩来利用与张的师生关系租用的)里后,很少穿军装,盖因南京太闷热,天天高温逼人,而且全副武装也不便与各阶层人士接触开展工作。
李克农很快利用吕一峰与国民政府参军长吕超的兄弟关系办起《金陵日报》,全力宣传抗日,鼓舞军民士气。他很注意收集情报,发现这几年来南京的中共地下党迭遭军统、中统的摧残,损失相当严重,利用国共合作机会保释出的在押的中共党团员也只有不足两百人,而国民党特务对猖狂活动的日谍、汉奸的打击并不尽力,却处心积虑地“限共反共”。八路军驻京办事处就受到特务们的监视。这种现象令李克农痛心而气愤,但为了顾全大局,他和战友们还是沉住气开展抗日情报活动。
一天上午,李克农和叶剑英、肖作云副官三人应大本营作战部之邀乘汽车去城西五台山上参观高射炮阵地。这儿的高射炮都是刚从德国进口的,较先进。苏、美、英、法等国外交官们也应邀上山参观。归途中李克农发现路边一个戴草帽的矮个老汉有意无意地扔下一个纸团,又盯住他看了一阵才慢慢离开。李克农很敏感,便捡起小纸团上车摊开一看,是两行铅笔字:“日本特务要刺杀白总长务请转告他切切不可大意”。李克农很惊讶,这位神秘的老汉是什么人?他为何向我传递这情报?莫非他认识我?或是出于对我的信任?一连串的问号萦绕在脑际。回到傅厚岗办事处小楼,李克农仍苦苦思索着,并和几位同志商量了此事。后来,大家都认为,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又不便通过官方正式渠道告诫白崇禧注意安全。李克农即想到在白氏身边担任机要秘书的中共秘密党员谢和赓。当下,他指派手下的情报分析员刘纪夫设法与谢和赓接上头。刘纪夫亦是情报战线的骨干,他应命而去。
谢和赓是广西人,早年投身革命,他的父亲与桂系重要将领白崇禧是多年至交,情同手足,又同在北伐东路军共事。而且,谢的妻子俞漪云还和白崇禧家沾点亲,俞称白崇禧、马佩璋夫妇为表姑父、姑母,早年在桂林时过从甚密,恰恰也正因有这层家世背景,谢和赓一向深受白崇禧信任。他早年大学毕业后参加过抗日救亡活动。1934年去热河参加冯玉祥、吉鸿昌、方振武等爱国将领领导的察北抗日同盟军,搞战地宣传,经宣侠父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察北抗战失败以后,谢和赓潜回上海,搞过地下斗争,后经党组织批准,他进入桂系军中担任白崇禧的机要秘书。“七七事变”后,有“小诸葛”之誉的白崇禧奉调南京,出任副参谋总长,佐助蒋介石指挥华北、东南抗战,成为大本营的核心人物之一。蒋介石一向痛恨桂系,矛盾很深,一年前差点兵戎相见。即便是大敌当前,烽火连天,军统也从不放松对白崇禧的暗中监视,双方关系相当微妙。白崇禧自然处处小心。他带着谢和赓参加过几次高层作战会议。在7月中旬于中山陵孝庐举行的最高国防会议上,谢还担任过速记员,就坐在陈布雷、黄浚两人身边。谢和赓设法向已在南京开展工作的李克农汇报了他获得的高层重要情报,如淞沪战况、冀豫晋前线战况等,还报告李克农,黄浚、黄纪父子已因通敌泄露国军封锁江阴江面以全歼长江中游日本海军小舰队等绝密作战计划而被处决,同案被捕的日本间谍南造云子、金马利、永野志雄等13人均在押,尚未处置。蒋介石似乎还想边打边谈判。李克农对谢和赓的表现很满意,指示他若无特殊情况,切不可来傅厚岗八路军办事处。
▲白崇禧
谢和赓与刘纪夫联系上后,立即向白崇禧报警。白很感动,他虽说和蒋介石一向面和心不和,但都很反共。如今中共方面却出于抗战大局而向他打招呼,令他百感交集,他因此以后更加小心,加强了个人警卫力量,不定期更换住所,使日谍无从下手。白崇禧在南京有两处住所,一在逸仙桥附近的雍园9号,是一座带花园的小洋楼;另一在清凉山1号,也是一座洋楼,是白氏夫妇避暑的别墅,这里树林掩映,环境很幽静。白崇禧忽而住雍园公馆忽而住清凉山别墅。他谢绝了宪兵司令谷正伦要为他加派一个排宪兵以保护他的“好心”,因为他已听谢和赓说到谷正伦竟也与南造云子为首的日军间谍组织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9月19日晚上,夜色浓重,下着小雨,清凉古寺的山门已关上,寺内灯火还闪亮着,树涛起伏,若远若近,广州路方向的路灯不知是何缘故,均熄灭了。七八个人影分两路从广州路和清凉山上潜往白氏别墅,试图翻院墙进入,狗吠叫起来。接着这些不速之客就直扑向别墅,卫兵们发现之后,双方发生枪战,各有人员伤亡。偷袭者正是漏网的一些日军间谍。他们发现别墅内已有防卫,不敢恋战,在卫戍司令部巡逻部队赶到之前迅速撤逃。其实,袭击事件发生的晚上,白崇禧确曾驱车去清凉山别墅,但他对几名卫兵作了交代后即悄悄地从前门进又从后门出,在两车卫兵护卫下出人意料地前往升州路上的净觉寺(中国伊斯兰教协进会驻地)了。他在净觉寺的三楼一房间里住下,布置了警卫。他还不忘做祈祷、洗浴。寺内几位教长均与身兼伊斯兰教协进会主席的白崇禧很熟,如同一家人。白崇禧已不止一次借宿于古老幽森的净觉寺了。次日,他得知日谍果已动手,庆幸得真主保佑。当然他也很感激顾全大局、不记前仇、不咎既往的李克农等共产党人。
——摘自《百年春秋:从晚清到新中国 家国轶事》,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
作者:周勇
编辑:金久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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