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是欧亚大陆“战略支轴”国家。“7?15”军事政变之前,安卡拉即已着手调整外交政策:急鼓繁弦,旋律清晰,涉及周边、大国、反恐、多边、教派等多个层面及多组国家关系。此轮调整勾勒出“埃尔多安新外交”的框架与重点:背靠北约、联美入欧、修好俄国、对以复交、睦邻周边;以突破外交孤立、活跃经贸旅游,重建中东强国地位。
重塑外交格局尤需权衡掂量、谋定后动,充分做好灵活妥协、利益交换和资源投入的万般准备,并保持战略定力而不懈推进。安卡拉打出的外交组合拳,突出睦邻、安全、发展、反恐四大重点,身段灵活、姿态柔软,确令战略界刮目相看。但循序展开的外交攻势及节奏,被阿塔图尔克国际机场恐袭与未遂军事政变打乱。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土耳其外交之“天”——内外交困的局面,实乃埃尔多安政府长年施政败笔使然。细言之,代表政治伊斯兰势力的正义与发展党执政十多年来,严重误判“阿拉伯之春”对地区及国际形势之影响,以地缘、教派、民族划线,对敌友关系大洗牌,铸成远美、恶邻、敌俄、倒叙、亲沙的外交局面,亦陷自身于进退两难的窘境。
回想起来,安卡拉政府当时或被政绩冲昏了头脑,将前任经营积累的对外友好关系视如敝屣,与埃及、叙利亚、伊朗、伊拉克、以色列、俄罗斯的关系从热趋冷,有的甚至降至冰点。这笔宝贵财富本应经略中东乃至国际战略场,为本国崛起作最佳服务。但其外交拿捏粗放,经济、文化力缺失,致对外关系从“零问题”变为“零朋友”。
孤芳自赏、孤立少援的国际环境,倒也促使安卡拉把钓观棋、深刻反思,得以悟出广交友、戒锋芒、多行善、不树敌、谋发展的外交真谛。缘于此,埃尔多安挥扇临戎、推陈出新,置国家安全需求与经济利益为首位的外交思维应运而生,大力推进,不同凡响。
一是转圜大国关系,土俄破镜重圆,商定恢复反恐合作,埃尔多安飞赴莫斯科举行“艾普会”早在筹划。二是改善周边关系,土以结秦晋之好。7月底将互派大使,邦交正常化已成定局。三是化敌为友,对叙冰释前嫌,不再坚持颠覆巴沙尔政权。四是对两伊的关系也将突破教派门户之见而稳步务实推进。然而,军事政变中断了安卡拉的宏大外交工程。
作为“外交基轴”的对美关系龃龉不绝,两国围绕流亡美国的宗教人士费特胡拉?居伦是否策动政变大打口水战。鉴于土耳其是美国在中东地区长达半个多世纪的盟友,亦是北约的南部重要战略支点,从长远看,围绕引渡居伦的外交摩擦或仅是“杯中风暴”,掀不起倾覆土美关系的大浪。
土欧关系不排除一时“冷化”可能。因欧盟各国选举临近,故在有关土耳其加入欧盟问题上,各国政府表态支持者少,直言反对者多;再加上埃尔多安政府为收拾政变残局,实施“紧急状态”、设置特别法庭,严打“居伦运动”。此举或引发欧盟对其人权、法治、民主、宗教政策的抨击;虽不至于关门拒入,但拖延不纳之行,或致土作戏剧性外交转向。
综上所述,安卡拉基于对外关系的客观研判,以及对中东乃至国际局势的重新认识,积极修正外交轨道。局中棋,台外镜。目前看来,其各项举措“均属理性”,利于增进国家安全与经济发展,亦利于促进地区稳定。此轮调整不会因政变而改弦更张。但能否一以贯之,却需执政者先求稳当、再图变化,致力于维护政局及社会稳定不动摇。
(作者系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原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