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在准备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之时,日本人尤其是广岛人的历史记忆则回到70年前的8月6日第一颗实战原子弹爆炸的惨痛瞬间。
1991年我随教育部的一个访问团第一次踏上了日本的土地。12月初的一个寒冷下午,邀请方日本国际协力机构(JICA)安排我们去参观了广岛和平纪念公园和纪念资料馆。由于时间匆忙,加之凛冽寒风,我们只是匆匆看了一下原子弹爆炸后幸存的圆顶建筑遗迹,步履匆匆地走过略显萧瑟的纪念公园,而后进入了纪念资料馆。
1954年4月,从战争的废墟中走出不久的广岛人,为使世人与后人不要忘却当年的这一惨剧,在广岛市最中心的区域,夹在本川和元安川两条河流中的呈南北狭长形的岛屿北端,建成了占地面积12万多平方米的和平纪念公园。公园中最中心的建筑,便是这座纪念资料馆,建成于1955年。在我们参观前不久,本馆建筑刚刚完成了大规模改修,外观呈立面的钢琴键盘状。在当时的我看来,建筑结构、楼内设施、灯光装置等都显得很先进。我们是团体入内,并未直接购票,后来得知,成人的门票仅售50日元、儿童30日元,这在日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今天我在京都乘坐一趟公共汽车,就要230日元。
资料馆内陈列的内容颇令人震撼,由动感的映像、图片、漫画、视听介绍、当年受害者的泣诉等组成,内容则包括了烈火的受害者、冲击波的受害者、放射线的受害者等等,具有很强的声像冲击力,令人宛如置身于当年的场景之中。当你感受到民众在原子弹的突袭下或悲惨离世、或遍体烧伤、或痛苦呻吟的惨状时,不觉眼中噙满了泪水,20万左右的生灵涂炭,确实令人心头难以平静。
走出资料馆时,我的心情虽然依旧沉重,但头脑中却是浮想联翩。几年后,我曾两次参观了南京大屠杀纪念馆,虽然当时的声像效果远远不如广岛的纪念资料馆,但我的感觉却很不一样。作为人类,南京大屠杀的死难者和广岛原子弹爆炸的死难者,都同样令我感到痛惜和悲恸,但我却清楚地明白,前者是侵略者铁蹄下的受害者,后者则是进行了积极的加害行为后的受害者。这一点,在广岛的纪念馆内,却没有丝毫说明,也感受不到忏悔。
对于广岛这座城市,我也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作为世界上第一个遭受原子弹爆炸的城市,我对它的不幸感到深深的同情,更为那些因原子弹爆炸而失去生命或惨遭痛苦煎熬的众多平民而扼腕痛惜。我后来曾读过经历了原爆体验的诗人和评论家堀场清子写的《我的夏天--1945年广岛》,文章对当年的惨像有着极具感染力的生动描述,读来催人泪下。但我也深知广岛这座城市在日本近代历程中的作用。日本历史上的第一个战时大本营,就设在广岛,那是1894年的7月,而作战的对象,就是中国。从广岛或者从广岛县吴市这一军港出发的日本军队,在当年11月登陆旅顺口后,对当地无辜的平民进行了灭绝人性的大肆杀戮。如今,绝大多数的日本国民并不知晓旅顺大屠杀这段历史,而旅顺的市民,则建立了纪念馆来铭记一百多年前的这段惨痛记忆。日本若不发动大规模的对外侵略战争,或者1945年时的日本当局能早日认清形势及时接受波茨坦公告,那么也就不会有原爆的发生,广岛以及长崎的市民,就不必成为战争的牺牲品,今天纪念馆中再现的一幕幕惨象,就只是虚幻的情景了。日本人难道不应该为此深刻反省么?
2010年的8月5日,我带着家人从神户去广岛旅行。到达和平纪念公园时,已接近黄昏时分。矗立在元安川河边的爆炸前曾是广岛县物产陈列馆的圆顶建筑的残垣,在金黄色的夕阳中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以往的历史。和平公园内,正在搭建白色的大帐篷,摆设座椅,准备着翌日的纪念活动,工作人员和参观者、游客交杂在一起,川流不息的人群,消减了平日的肃穆和凝重。西边天际的一抹斜阳,也渐渐褪去了灿烂的光亮,历史,在真实和虚构中若隐若现。
文/徐静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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