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四,刘慈欣亮相上海书展。科幻迷看到刘慈欣激动不已,连忙举起手机邀请偶像一起“自拍”。 本报记者 叶辰亮 摄
科幻小说《三体》英文版封面。(中国教育图书进出口公司供图)
■本报记者 许旸
北京时间23日下午1时许,科幻界公认的世界级奖项、第73届雨果奖在美国揭晓,现场大屏幕上,当宇航员林格伦在太空站念出《三体》获得最佳长篇小说奖时,中国科幻文学颇具科幻感的一刻开启了,这也是亚洲作家首次摘得雨果奖。喜讯迅速传至国内,大量科幻迷的欢呼与兴奋,透过各大社交平台喷薄而出。
本报记者 第一时间联系到作家刘慈欣,他在接受专访时说:“当我还是科幻迷时,雨果、星云奖是我仰望的山脉。如今攀上山,与许多热爱我作品的读者共享山顶美景,这感觉挺好。”刘慈欣以他一贯平稳的腔调嘟囔:“高兴是肯定的,就是下午奖项公布时我正睡午觉呐,结果一波波电话就没消停过。”感谢了读者,大刘也赞美“小刘”刘宇昆,“他的翻译几近完美,功不可没”。
目前,《三体》德、法、越、泰、土耳其语版本正在翻译中,韩语版已出版。刘慈欣的最新随笔集《最糟的宇宙,最好的地球》也即将出版,这本书收录了他最近15年来对科幻文学的思考。根据《三体》改编的同名电影预计明年上映。
科幻作家必须给读者一个又一个好故事
国内科幻界也因此沸腾。《科幻世界》副总编姚海军说,“今天的奇迹也许只是个开始”;上海交通大学科学史教授江晓原用“零的突破、开启中国科幻元年”评价此次获奖;科幻作家、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吴岩认为,这将提振我国科幻界士气。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谈到,这也证明了数年前的判断:中国顶尖科幻作品是具备国际水准的。
《三体》三部曲包括《三体》《黑暗森林》《死神永生》,共计80多万字,完成于2006年至2010年间。小说以三颗恒星不规则运动引起的故事,构建了庞大繁杂的浩淼空间,这个难以琢磨的小宇宙吸引了万千想把它搞明白的读者。有学者评价,《三体》是一网打尽普通读者和精英读者的极少数杰作。在科幻文学整体销量并不突出的当下,刘慈欣的多部小说,近些年来频繁出现在报刊,屡登畅销书排行榜,影响力向通俗文学出版市场及主流评论界蔓延。
在姚海军看来,这并非偶然。“大刘的最大优点是善于学习,他低调冷静,但别误以为他只沉浸在自己的创作里,其实刘慈欣一直在观察,不断揣摩市场风向与读者需求。”对此,大刘欣然接受了老友的褒奖,他谈到,喜欢科幻,并不是读者的义务,“你得给他们一个又一个好故事。科幻作为一种小众类型文学,读者和作者的关系更密切。我必须脚踏实地为读者而写”。
刘慈欣笑称,这是自己成熟了的表现。“当科幻从爱好变为事业,有许多微妙的平衡要把控,比如思想性与可读性、文学性与商业性。”以《超新星纪元》为例,刘慈欣数易其稿,结合编辑意见修剪文本的枝桠,“第4稿意境更空灵,到了第5稿,忍痛砍去最后交换国土的那一部分,最初我很固执,但冷静下来,发现这一部分确实有些突兀,从科幻角度或许有意思,但干扰了阅读快感”。甚至早在1999年,刘慈欣向《科幻世界》杂志投稿时,他就先对杂志定位及风格进行了一段时间的研究,一口气拿出《鲸歌》等5篇短篇小说,分别围绕5个当时的热点,投到两拨不同编辑处,结果全部发表。有人感叹,这是规律与严谨的威力。
中国科幻的缺憾:创造自己世界的欲望不强
为什么是大刘?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严锋在微博上称:“这为中国科幻写下了光辉的一页!雨果奖堪称科幻领域的诺贝尔奖,而且比诺奖更专业,更纯粹,更关乎科幻文学的核心要素:想象。”他评价《三体》对宇宙结构的想象,已经开始涉及时间的本质、创世的秘密,“而且,能看得出,大刘是有意与西方式神话保持距离,走出了一条新的‘中国神话’的道路”。
想象如此致命,我们如何拥抱它?在刘慈欣看来,中国科幻最大的缺憾,便是鲜少留下准确鲜活的另一个时空。“不少国内科幻作者创造自己世界的欲望并不强,他们更满足于在别人已创造出来的世界中演绎自己的故事。”相较西方科幻文学,除了克拉克的拉玛飞船,还有阿西莫夫广阔的银河帝国、用三定律构造出的机器人世界、赫伯特错综复杂的沙丘帝国、奥尔迪斯的温室雨林,甚至还有从自然科学角度看来不可能存在的巴比伦塔等。“它们被构造得如此惟妙惟肖、自成逻辑,以至于读者时常问自己,这些世界是否真的在另一个时空中存在。这就是科幻的魅力。”
《三体》在中西方备受肯定,正是科学与想象超越国界的人类意义的最好证明。不过,刘慈欣也坦承,创造出在所有细节上都栩栩如生的想象世界,十分困难,这需要在宏观微观上强劲有力、游刃有余的想象力,以及从虚无中创世纪的造物主般气魄。“而这恰恰是我们所匮乏的。如果我们一时还无力创造整个世界,是否能退而求其次,先创造其中一样东西呢?”
“破壁”之前须“面壁”
吴越
据我们所知,物质世界里传播得最快的是光;然而在精神世界里,跑得最快的是想象。
中国人不缺少文学的想象,自古而今,在民间流传着数不尽的神话传说,创造出《山海经》《西游记》这样的经典作品。但是,科学的想象是我们的“短板”。进入近现代以来,《海底两万里》《环游地球80天》《科学怪人》等西方经典科幻小说的涌入,也曾激发起国内科幻、科普文学创作的几次高峰,不过,若论其影响,还未曾有跨出国门的作品,更不用说获得世界级奖项的肯定。
因而,刘慈欣获得世界科幻文学最高奖雨果奖的意义,不亚于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它让世人看到中国人科学想象能力的骤然加速。记得2013年6月2日下午的一次采访后,时近3点,刘慈欣匆忙告辞,在巨鹿路与陕西南路的路口,他坦白以告:急急忙忙要赶去的下一站,是位于人民广场的和平影都,他要一个人美美地享受一场美国3D科幻大片《星际迷航》。“每次来上海、北京这样的大城市开个会,我都一定要抽出时间来看一场3D电影,最好是科幻大片。”听到刘慈欣认真的解释,记者才意识到,他来自于山西娘子关水电站,那个看不到科幻大片、更看不到3D科幻大片的地方。地理上,距离一线城市的繁华颇为遥远,心态上,相比喧哗忙碌的都市有些寂寥。
不过,正如他笔下的“破壁者”,刘慈欣也是以他的方式在如此环境下“面壁”,而后有了《三体》。
也许,就是在这么一个相对疏离和枯燥的环境中,才诞生了《三体》。或者说,世界上所有的杰作,都是远离热闹、专心打磨、投入全部热情后的回报。不由又想起他说的:写作不是一个积累的过程,而是一个消耗的过程,写科幻作品尤其更是一种消耗。这种消耗,需要激情,需要专注,需要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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