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生
阎长春
武登荣(1955年授衔照)
三位老同志身穿最后一套军装合影(左起分别为张宁生、阎长春、武登荣)。本报记者何易摄
■本报记者 何易 整理
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0周年之际,上海市双退安置办公室和上海市军队离休退休干部活动中心在军队离休退休干部中开展“第一张军装照”主题征文活动。百名军队离退休干部提笔抒怀,讲述自己第一张军装照背后的故事,书写他们对军旅生涯的真情回忆。
对人民军队的热爱是相同的,但穿上这身军装的故事却各不相同。重新翻出当年的军装照,部队离退休老干部对人民军队的挚爱与深情从心头溢出,那些艰难而光辉的岁月再次浮现在眼前。
穿新衣的哥哥和满身补丁的弟弟:“我们都是刘邓大军”
武登荣 (现年90岁):1948年1月,在大别山的一次战斗中,我负了重伤,不能跟随“刘邓大军”撤离大别山。在那一年多里,为了躲避敌人追杀,我整天穿丛林钻山沟,身上的军装从冬天穿到夏天,又从夏天穿到冬天,早已破烂不堪。
1949年4月初,我终于走出了大别山,在皖西军分区警卫连当通信员。有一天,我走在太湖县城的街上,看到第二野战军的战友全都身穿新式黄军装。在他们之中,有一个很像我的远房哥哥武振书。我仰天大叫了一声:“武振书。”
果然是他。他一脸茫然地问我:“你是谁啊?”
“我是小会(我小名)啊!”“你逃荒到这来了?”
“不是,和你一样是当兵的。”
“你也是解放军,是哪个部队?”“刘邓大军!”
“你们是哪个部队呀?”“刘邓大军!”
在场的同志们都笑了起来。我俩紧紧地抱在一起,我激动得失声痛哭起来。
振书哥在第二野战军四兵团十五军文工团当司务长。我跟着他到了文工团所在地。有个老兵说:“他们兄弟相逢不容易,应该叫照相员给他们照一张相啊。”那时,上级规定不准给个人拍照,可文工团团长知道我的情况后,破例批准为我们哥俩照了一张合影。
振书哥身穿胸前佩有“中国人民解放军”胸牌的新军装,打着新绑腿,脚穿新鞋子,头戴缀有“八一”帽徽的新军帽。我身穿打了许多补丁的老式旧军装,脚穿一双破草鞋。
我俩的合影成了我参军后的第一张军装照。因怕人误会,我特意在照片下方的空白处写了八个字:“我俩都是刘邓大军”。那张照片直到解放后,我才拿到寄回家。遗憾的是,在1963年河北省一场大暴雨中,因房屋倒塌,那张珍贵的军装照毁于一旦。
“这支部队昨晚已光荣起义,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啦!”
阎长春(现年85岁):1948年春天的一天,有个国民党军官闯进我家,硬是把我拉到了第三绥靖区132师山炮营军需处,让我给军需长当勤务兵。
11月8日,军需处人来人往,忙个不停。这天晚饭比往日开得早。饭后,军需长叫大家整装待命。近半夜时分,突然传令到院外的空地上集合。一位指挥官压低嗓门对大家说,现在奉命开赴前线,行军途中,不准抽烟点火,不准大声讲话,不准掉队。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后,部队过了大运河。这时,一位军官(后来才知道他是共产党员) 手拿一把红布条,分发给每个人,并让我们扎在左胳膊上。队伍沿着通往临沂方向的公路继续开拔。
天快亮的时候,迎面走来一支穿着灰色军装的队伍,不远处的村头两棵大树上,拉着一条写有“欢迎你们光荣起义”的横幅。乡亲们敲锣打鼓,纷纷涌到村口,高喊:“欢迎你们回到人民怀抱!”有的老乡端来了热茶,有的送来了鸡蛋、红枣等。我从未见过这样让人兴奋的场面,感动得淌下了眼泪。
那位发红布条的军官提高嗓门高兴地对我们说:“这支部队昨晚已光荣起义,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啦!”刹那间,部队沸腾了:我们脱下旧军装,穿上新军装,迎来了新生活。
换装后,我想写信向家人报个平安。经领导批准后,我拍下了这张军装照,一并寄回了家。
“你去当兵,今后我们什么时候见面、能不能见面,都很难说,我们一起拍个照吧!”
张宁生 (现年83岁):1951年1月15日,我瞒着父母,从湖北省立武昌实验中学高中二年级学生变成了空军中南预科总队二团六中队的一名学员。
我在武昌上学是住读。父母远在离武汉几百里之外的石灰窑(现黄石市)。因为怕父母阻挠,所以参军的事我先前没向他们透露,可总不能一直瞒着他们,于是,我给家里写了信。信寄出一个星期后,我妈妈来到了孝感部队驻地。
妈妈来,我心里忐忑不安。妈妈说:“你爱国,这没错。可实验中学是湖北有名的学校,你高中毕业后,肯定能上比较好的大学,学好本领,作用不是更大?”
我想了想说:“我现在上军事干部学校同样是上学。抗战时期,在四川上小学的时候,我就羡慕考进了少年航空学校的同学,现在我也当上了空军,说不定还能当上像苏联阔日杜布那样的英雄呢。”
妈妈又说:“你毕竟才15周岁,为什么要虚报是17岁呢? 战场上的苦你吃得了吗?”
听了妈妈的话,我从苏联卫国战争开始说起,不仅夸了卓娅和舒拉的妈妈是多么伟大的母亲,而且还举了《青年近卫军》里的一些典型来为年龄问题辩解。
妈妈语重心长地说:“既然你下定决心,那就一定要坚持到底。”最后,妈妈的声音有点哽咽:“你去当兵,今后我们什么时候见面、能不能见面,都很难说,我们一起拍个照吧!留个纪念,也给你爸爸看看。”
就这样,我和妈妈到小镇上拍下了我的“第一张军装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