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仁娜
“上海世界音乐季”于上周日落幕,来自世界各地的14组民族音乐人,为这座城市里热爱音乐的“耳朵”提供了另一种极其非主流的视听体验。在这之中,来自中国内蒙古的好嗓特别耀眼,她就是有着内蒙古最美女声之称的乌仁娜。乌仁娜登台的演唱会一票难求的盛况,让人联想起不久前《中国好声音》第3季的舞台中央的那道光芒,新疆歌手帕尔哈提以苍凉厚重的老嗓,唱起新疆传统音乐木卡姆,让导师那英感慨,他才是她心中的冠军。
有别于各种晚会中听到的欢快民歌,帕尔哈提和乌仁娜们的作品,无疑有着另外一种气质。如果说前者是经现代审美改良过后,带有民族元素的民歌、流行歌,那么后者不论是使用的乐器,还是唱腔与气息的控制,往往更具有一种根源性的原始张力。
决赛舞台上,帕尔哈提选择了改编自塔吉克族民歌的《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他的演绎返璞归真,配合新疆传统乐器萨塔尔的伴奏,让网友直呼“唱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在乌仁娜时而悠扬、时而细弱的歌声里,则能构建出一个完整的草原景象:绵延的山丘,零落的巨石,奔驰的马群,低矮的帐篷,跳动的篝火。并非内蒙古的听众,也勾起了对家乡的思念。
有人说,听民族音乐,不仅是感受乐曲歌声本身,更能感受到它所代表的整个民族文化之厚重。而这座积淀着千年人类文明的宝库,不需要太多的修饰,当它天然地呈现,就已经足够震撼习惯了当代流行文化的人们。
遗憾的是,在全球化与城市化的进程中,民族民间的音乐不可避免地慢慢消失,或者被裹挟、被同化,成了散见在流行歌曲里的民族元素,在舞曲电音的劲爆节奏里犹抱琵琶,在流行音乐的固定制式中欲说还休。乌仁娜曾经感慨,她遇到很多纯真的声音,来自文化古老又丰富的少数民族,但他们被包装、被“专业”、被“打造”之后唱起来,唯一不同的只剩下语言,而这简直是一种“耻辱”。
坚持没有美声或者民族唱法的修饰,乌仁娜是个如实呈现的记录者。1995年,她的第一张专辑出版,在家乡引起了很大的讨论。同是音乐人的亲友直至许多年后才告诉她,当时无法接受她的演绎,认为乌仁娜把蒙古长调“唱得太慢了”。乌仁娜反驳说,“可是你去鄂尔多斯草原,找当地的老人演唱同一首歌,一定是这样的节奏。”
为了这个“一样”,乌仁娜走访本民族的老歌手,一首首记录这些失落的文明。音乐电影《成吉思汗的两匹骏马》中,她为这首失落的同名歌曲,踏上蒙古国,访遍男女老少,希望寻回儿时与外祖母共同的记忆。旅途中,乌仁娜随意哼起一段歌谣,同车的少妇忍不住赞叹好听,“这当中有汉语么?”乌仁娜回答说“没有,全是蒙语。”原来,蒙古国转而使用西里尔语作为官方语言,所以很多蒙语字已经在国人日常使用中消失了,所以那异国同族少妇已听不懂古老的蒙语歌谣。个中惋惜与遗憾,不必渲染,我们感同身受。
不论民族音乐如何去定义、发展和传承,可以确定的是,当我们的耳朵被世界大同的流行文化侵蚀得越深,这种对于人类情感和传统的共鸣就越需要被重新唤醒。当这些不同民族的音乐人操起各种稀奇古怪的乐器,或高声或细语,或长调或短歌,如同一盏人类文明的风灯,让我们更好地看清来时的路。
文/黄启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