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斯廷礼拜堂,向天做画
1505年,撇下与达芬奇的较量,米开朗基罗被教皇尤里乌斯二世召到罗马,从此开始了他岁月中最艰苦卓绝也是最辉煌的艺术壮举。
尤里乌斯二世要米开朗基罗为他建造一座与古罗马城相称的陵墓,米开朗基罗被这个宏伟的计划打动,决定构思一个山峦一般的巨大建筑,安放40座巨型雕塑。他立即奔赴卡拉雷采石场,整整8个月,在山里寻找那些“沉睡着灵魂”的大理石。可是尤利乌斯二世的善变却给米开朗基罗的狂热兜头一盆凉水,他改主意了,要把那个做陵墓的地方改建为新的圣彼得大教堂。米开朗基罗不但失宠,还为那些采购来的石料背负巨债。他认定是他曾经得罪过的布拉曼特--教皇的建筑师、拉斐尔的同乡兼保护者--在教皇那里使坏,他甚至坚信他们要暗杀他,于是逃跑了。但教皇却没有放过他,经历了逃跑、追逐、劝说、威胁等一系列曲折,1508年他再度应召来到罗马。尤利乌斯二世将他带到西斯廷礼拜堂,指定他给480平方米的穹顶画上壁画。这个任务让米开朗基罗再次感觉到了不安,他确信硬塞给他这一“可怕的光荣”,是他的对头们阴谋策划的结果--此时年轻的拉斐尔正在创作壁画《雅典学派》和《圣体争辩》,光芒万丈,唯一可在才华上与之抗衡的米开朗基罗,却并不擅长壁画,必败无疑。米开朗基罗无力再度违逆教皇,激愤绝望的他拆除了布拉曼特为他搭好的脚手架,赶走了布拉曼特派来的助手,他只相信自己,决定独自完成这个宏大的工程。
整整4年5个月,米开朗基罗不分昼夜屈身在自己搭建的脚手架上,仰面向天做画。他的体力消耗是巨大的,以至于他的躯体也“习惯”了屈身的姿势而不能舒展,即使需要读一封信,他也得将信笺先举到头顶。他以废寝忘食的专注投入工作,倾全部的才华精益求精“与自己作对”,并且在燃烧的灵感到来时还不得不先应付那些他并不擅长的技术问题,应对墙面的发霉,颜料的不如意,还有伴随着老鼠、蛛网的粗陋的生活。他的视力严重受损,他的身体也扭曲变形,当他终于走下地面要脱掉靴子时,却因腿部肿胀只能割开靴子,往往连带腿上的皮也割破……人们不知道他是如何构思如何工作,因为他拒绝一切探视,他坚信这里只有心怀叵测的敌手,没有朋友,即便教皇本人也不行。在屡次三番遭拒后,失态的教皇甚至挥舞手中的权杖追打米开朗基罗,而当米开朗基罗逃离的时候,他又派人带上500金币追上他,向他道歉并恳求他回来……这样的戏剧性场面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直到1512年10月31日日落时分,米开朗基罗终于自己撤开脚手架和遮布--这是惊世骇俗的历史时刻,光耀后世的人类杰作《创世纪》缓缓露出真容,拱顶似已因无法承受它的重量在颤抖。整个作品人物多达340多人,面容、表情、姿态无一雷同;他选取了旧约中创世纪的9个场景,不拘泥于情节的宗教依据,只着重于表现人的本质力量:人是宇宙的中心,人体的配置形成了纵横交错的线条,镶嵌于饰有雕刻的建筑构架上,整个教堂拱顶成为了一个纪念碑性的艺术综合体,气势恢宏,到处充满着人格的力量、生命的激情。居中的“创造亚当”无疑是天才中的天才之作:从天而降的耶和华唤醒沉睡的亚当本是无数画家画过的题材,但米开朗基罗却将其构思成了耶和华的手指与亚当的手指即将相触的一瞬,生命的理性进入一个精力充沛、年轻美丽的人体,电光火石之间,神人相顾、灵肉相接、静动相对……
拉斐尔也来了,站在这宏伟而严谨、富丽而庄严的穹顶之下,他只说了一句话:“有幸适逢米开朗基罗时代!”
终身未婚也有炙热的情感
米开朗基罗的一生,离群索居、狂热工作而且终身未婚,他在孤独中奋战了一生。有人认为他终身未婚是因为他对自己容貌的自卑。罗曼·罗兰在《米开朗基罗传》中写道:
他中等身材,宽肩阔背,四肢发达,肌肉结实。因劳苦过度,身体有些变形,走路时,昂着头,佝偻着背,腆着肚子……他脑袋滚圆,额头方方,突出,布满皱纹。头发呈黑色,不很浓密,蓬乱着,微卷着。又小又忧伤但却很敏锐的眼睛,颜色深褐,但有点黄褐和蓝褐斑点,色彩常常变化。鼻子又宽又直,中间隆起,曾被托里贾尼的拳头击破。鼻孔到两边的嘴角有一些深深的皱纹。嘴巴很薄;下嘴唇微微前伸。颊髯稀疏,农牧神似的胡须分叉着,不很厚密,长约四五吋,颧骨突起,面颊塌陷,圈在毛发之中。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具备炙热的情感。他的那些作品,虽然大多是宗教题材,却充满了人文主义的精神。在他的手下,人体的美丽无与伦比,不仅是那些充满活力的线条、体态,更是因为在那些人体中,有情感的力量呼之欲出。
事实上,他不仅是一位卓越无比的雕塑家、画家,也是一位情感炙热的诗人。
1532年秋天,23岁的罗马贵族卡瓦列里在圣安杰洛与米开朗基罗初次见面。他翩翩的风度、高贵的姿容立即吸引了米开朗基罗,这也令人们有幸看到《大卫》、《摩西》、《奴隶》组像和《创世记》等一系列惊人之作--男性形象是米开朗基罗创作的主体,在他看来,男性形象是肉体和精神之美的核心。他为这位俊美的年轻人写的14行诗很快传遍了意大利:
“带着您的慧眼,我看到一缕温柔之光,那是我的盲眼所不再能看到的。您的双脚帮我承受了一个重负,那是我那瘫痪的脚所无法再承受的。因您的精神,我感到自己已飞升上天。我的意志全都包含在您的意志之中。我的思想在您的心中形成,而我的话语在您的喘息中露出。孤独时,我如同月亮,只有在太阳照亮它时,人们才能在天空中看见。”
1535年,米开朗基罗结识了维多利亚·科洛纳,一位门第高贵、才华洋溢却有着不幸婚姻的侯爵夫人。他们在一起讨论艺术和宗教,米开朗基罗从中汲取了一种抚慰人的温馨、一种新的生命。她送给他143首诗,他的回答也充满爱慕和热情。他写给她的诗,像是柏拉图式的情感的褒奖:
“幸福的精灵,以炽热的爱,为我那颗垂危的心保留了生命,而你在钱财与欢乐当中,有那么多高贵的人你看不中,惟独选中了我,--正如你从前出现在我眼前一样,如今你显现在我的心灵中。以安慰我……因此,得到在我焦虑时想到我的你的恩泽,我要写诗向你致谢。如果我认为以一些可怜的画来偿还你对我的美好关怀,那简直是狂妄自大,奇耻大辱了。”
1547年她死的时候,他守在她身边,并说了那句让人动容的话,足见他俩之间的爱有着一种多么矜持的圣洁:
“每每想到看着她死而竟然没有像吻她的手那样吻一下她的额头和面孔,我真是后悔莫及。”
文汇报记者 陈晓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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