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恋》,黄祖模导演,张瑜、郭凯敏主演,获首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女主角奖。
《日出》,改编自曹禺话剧,于本正导演,方舒、王诗槐主演,获第九届百花奖最佳影片奖。(均资料照片)
■谢晋曾说,没有老厂长就没有 《天云山传奇》
■吴贻弓说,《巴山夜雨》 和 《城南旧事》 是老厂长一手浇灌的艺术之花
■于本正至今仍将自己导演生涯的力作 《日出》 归功于老厂长的不拘一格用人才
■人们记得《牧马人》 《庐山恋》 受质疑时,他说:“你们安心做,出了事有我担。”
■评论界认为,正因为有铁肩如他,中国电影才有了吴永刚与吴贻弓合作的 《巴山夜雨》
他离休近30年,离开人世也快5年,却从未远离过大家的记忆。谢晋曾说,没有老厂长就没有 《天云山传奇》;吴贻弓说,《巴山夜雨》 和《城南旧事》 是老厂长一手浇灌的艺术之花;于本正至今仍将自己导演生涯力作《日出》 归功于老厂长的不拘一格用人才;而上影的一批女导演们也常围在一起感怀,是老厂长把她们这个群体带到了中国电影的大舞台上……他是徐桑楚,大家的老厂长,却自称“上影之子”。
千言万语汇作一种共识:没有徐桑楚,就没有上影新时期10年的辉煌,就没有中国电影许多经典影片,没有上影如瑰宝般的艺术家们。昨天是一代电影事业家、上海电影制片厂老厂长徐桑楚诞辰100周年纪念日。上海电影集团、上海电影家协会主办的“老厂长,我们怀念您”纪念活动上,秦怡、吕其明、黄准、赵焕章、于本正、张建亚等艺术家悉数到场,追忆徐桑楚在潮起潮落的历史进程中,带领上海电影成为中国电影之林中最高那棵树的动人往事。
“我见到他绕行,他却替我们担当”
1949年,33岁的徐桑楚担任上海军管会上海电影实验工厂接管组组长,1950年担任长江电影制片厂厂长,展开其壮阔的电影人生。1978年,他受命担任上海电影制片厂厂长,于新时期率领上影人披荆斩棘、重振旗鼓。
同为世纪老人,秦怡与徐桑楚共事过很久,海燕厂、长江厂、天马厂、上影厂,都有两人的合作记录在册。但秦怡一开口,却将那位长她6岁的大哥哥比喻成最熟悉的陌生人,“有种感觉,我跟徐厂长在一起时间很长,但往来的事情却很少。记忆中,所有的交集除了剧本还是剧本”。在秦怡看来,那位总能在报告会上口若悬河的厂长是个不苟言笑的工作狂,以致于明明是同代人的他们,却在心里“不敢与之太亲近”。今年75岁的老导演于本正更直言,“我们当年都怕他,看他走过来时,常常都要绕开。”关于徐桑楚的雷厉风行,原上海市文联党组书记陈清泉有番评价:“他是个懂行、懂艺术的事业家,说一不二。把作品交给哪位导演后,便不再干涉,让导演放手去做。而最终影片完成后,哪里剪一些,哪里放松一点,他又往往起着决定性作用。”
“铁腕”的印象深入人心,可如今回想起来,众人方觉那是沧海横流中显出的英雄本色,惊觉“老厂长主政上影的那些年,既是中国电影发展最为澎湃,中国观众最为热情的时期,也是初春乍暖还寒、阴晴不定的时期”。正因为此,“没有徐桑楚,就没有某某某”才会成为如今上影人回忆他的固定句式。
比如 《天云山传奇》,已在中国电影界许多人的口耳相传中变为“传奇”。那是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徐桑楚从“伤痕文学”的大潮中,发现了鲁彦周的中篇小说 《天云山传奇》,老厂长当即指定谢晋接拍。不想,先是谢导演夫人徐大雯坚决反对,理由是:小说是一回事,拍成电影影响太大,一旦出纰漏可不得了。徐桑楚给谢晋做思想工作,承诺他“任何问题都由他这个上影厂一把手全权负责”。才解除谢晋的顾虑,去安徽谈版权时,鲁彦周又犹豫了,仍是徐桑楚出马给作家卸下思想包袱,“你们安心拍,其他的事情我来担”。
事实上,何止是一部 《天云山传奇》,同一时期,《曙光》 《牧马人》《庐山恋》 《女大学生宿舍》 都曾面对各种各样的质疑,多少人前赴后继来当过说客。对于这些好心的劝诫,徐桑楚都给予同样的回复:“你们安心做,出了事有我担。”正因为有铁肩如他,中国电影才有了吴永刚与吴贻弓合作的 《巴山夜雨》,成为反思电影的经典;才有了宋崇跟随沈浮拍摄的 《曙光》,以辩证唯物主义的精神来解读共产党人;也才有了新时代的第一部青春片 《庐山恋》。
他从现实中汲取力量,也为后世留存人才
今天的中国电影界这样认为,上海电影有4次辉煌。除去今天正在经历的第4次,前3次分别为1930年代、新中国成立10周年、以及1978年后新上影创造的成就。前3次中,徐桑楚参与了两回。
1949年至1960年间,《金银滩》《斩断魔爪》 《鸡毛信》 《梁山伯与祝英台》 《老兵新传》 《林则徐》《望江亭》 《51号兵站》 《枯木逢春》 《李双双》 《红楼梦》 《北国江南》 《阿诗玛》 等一大批优秀影片的字幕中,都打着同一行字“出品人:徐桑楚”。
忆及当年,陈清泉一开口就哽住了喉:“他是我的恩师,除了将我从门外汉领进电影门,他教会我最重要的,就是汲取现实的力量。”上世纪80年代初,《高山下的花环》 风靡全国,小说、话剧、电视剧都已陆续面世。当徐桑楚提出翻拍电影时,厂里议论纷纷,有人直言不讳说,徐桑楚这下要“豁边”了。冷言冷语入耳,徐桑楚只付之一笑:“百废待举的时代,中国人民解放军革命英雄主义的精神,更为人需要,是不朽的。”认准这一点,他力排众议,还请来著名作家李凖帮忙加工剧本。精雕细琢下,电影 《高山下的花环》 甫一上映就在全国掀起热潮。即便同名话剧、电视剧都活跃在同期的舞台与荧屏,但电影 《高山下的花环》 在当年即拿下全国拷贝量、发行量第一。
他给年轻人压担子,外组剧本不够,就动员他们自己写。因为措施得当,那时候很多年轻人都被调动起来了,像杨延晋写了 《苦恼人的笑》,还有写 《小街》 的徐银华当时还是制景和道具车间的一名青工。还有就是导演,后来以拍农村片著名的赵焕章,那时也不过30岁出头。这批生力军很快就成了上影的骨干。于本正还记得,1985年当老厂长把 《日出》的本子交给自己,他当时有种“天上砸馅饼”的幸福感,“那么重要的剧本,怎样都该是谢晋那批名导才能接拍的”。这与1961年拍摄 《51号兵站》 时的情形何其相似,那年梁波罗还是个23岁初出茅庐的小伙子,第一部戏就被徐桑楚钦点了男一号。1978年拍摄的10部戏,6部被老厂长交给了年轻人———高型、石勇编剧,赵焕章、胡成毅导演的 《风浪》;孟森辉等编剧,沈耀庭导演的 《东港谍影》;还有几部他想出“掺沙子”的办法,以老带新,如黄佐临与颜碧丽合拍的 《失去记忆的人》;汤化达、王秀文合拍的 《大刀记》;傅超武与高正合拍的 《平鹰坟》 等。
在梳理老厂长的电影轨迹后,上影集团总裁任仲伦有如下见解:他是杰出的电影事业家,更是一位真正的纯粹的革命家。他经历过追求真理的大开大合,经历过谋求民族解放的大风大雨,经历过新中国电影建设的大江大河,所以,他具有为祖国、为人民,为中国电影虔诚献身的大情怀。而在石川执笔的 《踏遍青山人未老———徐桑楚口述自传》 中有这样一段话颇叫人动容:“回首往事,我深深感到党的领导是我的力量源泉,也是我最主要的精神依靠。我对过去的工作环境、氛围、合作者充满了美好的留恋之情,我的生命之火是在这样一个大背景映衬下才焕发出来些许光和热,才让我感到人生的意义和快乐,才敢于在耄耋之年对自己说一句此生不虚。”
文汇报首席记者 王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