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至1941年,先后有上万名犹太人逃亡上海避难或寻求中转,度过了艰难的抗战岁月。上海也因此得名为东方的“诺亚方舟”。图中,在上海避难、远离纳粹恐怖的犹太人在下棋。
(本版图片均由上海音像资料馆提供)
本报记者 李婷
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作为重要战场,上海有着诸多抗战遗址。近日公布的一项调研成果表明:仅“一·二八”淞沪抗战和“八一三”淞沪会战,上海便留下60余处遗迹遗址。这些遗址中既有标志性的四行仓库,也有不少貌不惊人,也许就在你居住的弄堂里,或者在你经过的街道拐角处……它们却构成了上海城市记忆不能忘却的部分。
5月27日,上海抗战影像地图正式上线。利用上海音像资料馆的馆藏资源,抗战影像地图以城市空间视角梳理上海抗战的记忆:在这场艰难的战役中,整个上海人人在场,从市民到洋行职员,从商会大亨到教师学生……它们以巨大的决心和实际行动集体保卫家园上海。
重温抗战遗址,不仅是为了铭记和警醒,更是为了前行。本报特别刊登部分抗战遗址及相关背景,以还原那些人、事和情怀。
四行仓库上空的战火
■四行仓库:“八百壮士”视死如归
斜阳洒在苏州河北岸,西藏路桥厚实的桥墩立于河水之中,显得安详宁静。78年前,这座今天看来平淡无奇的大桥,曾是租界与华界的分界点,一场震惊世界的激战就在大桥北岸的四行仓库发生。现在绿色幕布遮蔽了整幢建筑,这处著名的抗战遗址正在紧锣密鼓的改造之中,今年8月将作为抗战纪念地正式对公众开放。一尊以“八百壮士”为主题的抗战纪念雕塑也将矗立在纪念馆广场,向人们讲述那段壮怀激烈的历史。
“四行仓库保卫战”是“八一三”淞沪会战中的一次重大战役。1937年10月26日,谢晋元奉命率部坚守苏州河北岸的四行仓库,掩护部队后撤。孤军浴血奋战了四昼夜,击退日军数十次进攻,给敌人以重创。四行仓库巍然屹立,孤军抗敌的事迹为人传颂,被称为“八百壮士”(实际人数为400余人)。期间,中国官兵还在四行仓库屋顶升起国旗,表示捍卫祖国尊严,誓与侵略者战斗到底的决心。记者从上海音像资料馆馆藏历史影像中看到了当年“八百壮士”与日军在四行仓库英勇作战的场景,日军由西向东发起进攻,位于西侧的钢筋水泥墙体始终屹立不倒,保护了四行守军,给予侵略者沉重打击。
“四行仓库保卫战”也被称为一场向全世界直播的战争。数以百计的中外新闻工作者在离四行仓库几十米开外的苏州河对岸和南京路的高楼上亲眼目睹了“八百壮士”抵御日军的全过程,为他们深陷重围、前仆后继奋勇杀敌的精神所感染。英文《大美晚报》发表社论说:“吾人目睹闸北华军之英勇抗战精神,于吾人脑海中永留深刻之印象,华军作战之奋勇空前未有,足永垂青史。”英国《新闻纪事报》也指出:“华军在沪抵抗日军之成绩,实为任何国家史记中最勇武的诸页之一。”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华裔摄影师王小亭冒着被流弹击中的生命危险,用电影摄影机拍摄下当时“八百壮士”反击日军进攻的全过程,这成为中国抗战史上最为经典的一段影像。
■虹口公园:中韩联手抗日的见证
位于虹口区四川北路甜爱支路280号的虹口公园(今鲁迅公园),曾是“一·二八”事变后“虹口公园爆炸案”的发生地,见证了中韩两国爱国志士联手抵御日本侵略的义举。
1932年1月28日,日军向驻守上海闸北的19路军发动进攻。中国军队顽强抵抗一个多月,连续击败日军进攻,使敌三易主将,最终因寡不敌众而被迫放弃江湾、闸北阵地,全线撤退。在英、美等国调停下,中日双方开始进行停战谈判。在谈判进行过程中,在上海的日本军政要人决定借4月29日庆祝“天长节”的机会,在虹口公园举行所谓的“淞沪战争祝捷大会”。
对此,上海爱国军民无比愤慨。京沪卫戍总司令陈铭枢秘密来到上海与王亚樵密议对策,决议捣毁这个所谓的“祝捷大会”。但日寇规定只准朝鲜人参加。于是,王亚樵找到了在上海的韩国临时政府高层安昌浩和金九,通过他们联络到了尹奉吉。接到任务后,尹奉吉慨然应允。4月26日,尹奉吉加入韩人爱国团并在韩国国旗下宣誓留影。
4月29日,尹奉吉带着装有炸弹的水壶和饭盒顺利进入虹口公园。在典礼仪式举办过程中,当日本人一起唱国歌时,尹奉吉将炸弹掷向主席台。日本侵华军总司令白川义则被炸的血肉模糊,5月26日伤重不治而死,此外还有十余名日本高级文官武将被炸伤。尹奉吉自己也被炸成重伤,并被当场逮捕,同年12月押送日本,在石川县金泽日本陆军基地内慷慨就义。
如今在鲁迅公园内,依然保留着尹奉吉投弹杀敌的纪念碑,还有一幢韩式风格的亭阁,记录着这段中韩两国携手抗敌的历史。
东方图书馆被炸后的惨状
■东方图书馆:战火中的文化种子
东方图书馆是商务印书馆附设的图书馆,1924年建立,藏书达46万余册,曾享有“东亚闻名的文化宝库”、“亚洲第一图书馆”的美誉。
1932年1月29日,日军飞机从停泊在吴淞口外的航空母舰起飞,向宝山路上的商务印书馆总厂投下6枚重磅炸弹,印刷厂、制造总厂、栈房等建筑顿成火海。马路对面的东方图书馆也被潜入的日本浪人放火焚烧。46万册珍贵的古籍化为灰烬,就连十里开外的法租界,也从空中随风飘下焦黄的《词源》《二十四史》残页。《申报》曾这样报道东方图书馆被炸后的惨状:是时浓烟遮蔽上海半空,纸灰飘飞十里之外,火熄灭后纸灰没膝,五层巍峨大楼成了空壳,其状惨不忍睹。当时已经65岁的商务印书馆创办人张元济见此状,与书馆同仁抱头痛哭。对当时的大轰炸,他痛惜不已:“连日勘视总厂,可谓百不存一,东方图书馆竟片纸不存,最为痛心,工厂、机械、设备都可以重修,唯独我数十年辛勤收集的几十万册书籍,今日毁于敌人炮火,是无从复得,从此在地球上消失了”。
而闸北大轰炸后日本派遣军驻上海司令官盐泽幸一曾说过:“炸毁闸北几条街,一年半就可恢复,只有把商务印书馆、东方图书馆这个中国最重要的文化机构焚毁了,它则永远不能恢复。”但仅仅在半年之后,商务印书馆便宣告复业,印刷厂和发行所外悬挂着巨幅标语,“为国难而牺牲,为文化而奋斗”,路人为之动容。短短数年间商务印书馆就已回复到战前的规模,受到战火的破坏的建筑也陆续得到重建。1937年,战火重燃,商务印书馆再度受到日军大规模轰炸,为了保存民族文化的种子,商务图书馆迁移至香港、重庆,在文化领域支持与声援全国抗战。
中国军队在罗店与日军连日激战
■罗店:最终,整个城镇片瓦无存
初夏的午后,宝山临江公园内,风轻云高,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平和。可是78年前,惨烈无比的罗店争夺战就发生在这片土地上。中国军队以劣势的装备对抗日本最为精锐的部队和陆海空立体化大兵团进攻。
1937年8月23日,日军在川沙河口、狮子林、吴淞一带强行登陆,很快建立了滩头阵地并向内陆推进。8月25日凌晨,中国军队第67师201旅在旅长蔡炳炎带领下奉命向陆家宅之日军第11师团一部3000余人发动攻击。日军是重炮、飞机开路,步兵紧随其后冲锋,中国军队殊死相拒。战至午后,全旅伤亡殆尽,蔡炳炎情急之下率领唯一的特务排和1个营杀入敌阵,正当此时,一发子弹飞来贯穿蔡旅长的胸部,当即倒下。
8月27日,战况更趋惨烈。当夜,中国军队由月浦、新镇、罗店、蒲家庙之线继续向登陆日军冲击,日军主力第11师团以大炮、飞机、坦克应战,小小的罗店再度被炮声、杀声淹没,双方来回拉锯,反复冲杀。中国军队第11师和第67师,携手作战,轮番上阵,坚守5昼夜之久,数次打退日军进攻。在给敌以重创的同时,两个师的官兵承受巨大的伤亡,数字达到令人惊骇的地步。相继阵亡1个旅长、2个团长,营、连、排一级的军官战死更是数不胜数。
日军在后继部队到来之后发动更猛烈的攻势。28日,坚守罗店的中国军队与敌连日激战后,因伤亡过大,阵地被敌突破。29日,重新夺回,受到敌人强大火力轰击,尚未站稳又被迫撤出,罗店终告陷落敌手。
后来有军事专家评价,如果说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凡尔登是一架“绞肉机”,淞沪会战中的罗店则是一座不折不扣的“血肉磨坊”: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整个城镇片瓦无存,惟余焦土,惨状不忍卒睹。
临江公园至今还保留着几处战场遗迹,上海淞沪抗战纪念馆坐落于此。目前,淞沪抗战纪念馆的新展馆建设工作正在进行中。今年8月13日,新馆将正式开放。
二战期间,在上海避难的犹太难民聚集在摩西会堂中
■摩西会堂:东方的“诺亚方舟”
2014年9月3日,1.37万个二战期间曾在上海避难的犹太难民的姓名被镌刻在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摩西会堂旧址)长34米的铜墙上,这是二战期间战火笼罩下上海向犹太难民提供无私救助的历史见证。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德国纳粹在欧洲疯狂迫害杀戮犹太人之际,中国上海依然向这些犹太难民敞开怀抱。1933年至1941年,先后有上万名犹太人逃亡上海避难或寻求中转,度过了艰难的抗战岁月。1943年2月,侵华日军在上海虹口提篮桥地区设立“无国籍难民限定居住区”(即虹口隔离区),约2万名犹太难民与同样处在水深火热中的中国老百姓同甘共苦,结下深厚友谊。上海也因此得名:东方的“诺亚方舟”。而摩西会堂就是这座“上海方舟”的中心。摩西会堂旧址是上海仅存的两座犹太会堂旧址之一,1928年由俄罗斯犹太人修建,二战期间是在沪犹太难民经常聚会和举行宗教仪式的场所。2004年被列为上海市第四批优秀历史建筑。2007年3月,虹口区人民政府依据从档案馆发现的原始建筑图纸斥资对其进行了全面修缮。
摩西会堂旧址现已恢复为1928年作为犹太会堂时的建筑风貌,内部结构也根据图纸进行了调整,此建筑图纸的复制品现被安置于一楼。在摩西会堂的二楼设有游客签名仪、犹太难民数据库、犹太人物品和视频节目等,从摩西会堂的二楼窗户外还可以观看到犹太难民曾经生活的小区楼房。如今,这些房子历尽岁月的沧桑,已经破旧,但他们和摩西会堂的那面写满犹太难民的青铜长廊一起成为上海抗战记忆的重要组成部分。
■和平女神像:消失的外滩风景
“和平女神像”原名“欧战胜利纪念碑”,一度是进入上海水上门户的标志物。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上海的英法德奥侨民中许多人纷纷回国参战,战争结束时他们中有些人却永远长眠在了欧洲。为了纪念这些被战火吞噬的生命,上海的英美法侨民团体集资在爱多亚路(现延安路)外滩上建立了一座战争纪念碑,于1924年落成揭幕。据史料记载,和平女神像的落成典礼盛况空前。近万人涌向外滩,从法大马路口(今金陵东路)到广东路口,途为之塞。
纪念碑的碑身面上,镌刻着纪念文字和在一战中死难的上海侨民的姓名;碑座背面,“功炳欧西,名留华夏”八个大字赫然而书。碑顶立一青铜制和平女神,她左手爱抚一战争中失去母亲的孺童,右手正欲按于一位失去儿子的母亲的头顶,以抚慰他们心灵中深深的创伤,有一种威严而不失悲悯的艺术美感。从海上到达上海的人,第一眼就能看到和平女神像的背影,几乎来此的所有国籍的人们都献上鲜花。很快人们就给她起了个新的名字——和平女神像,而把她的原名忘得一干二净。
可惜这件艺术品存在的时间并不长久。在上海,1932年突发了“一·二八事变”,1937年又爆发了“八一三事变”。战火中,劫难也降临到了这座和平女神像的头上。1941年底,日本侵略军跨过苏州河,占领了公共租界的中心区。作为敌对国标志性的建筑物,和平女神像被野蛮地拆下,两边铜雕的盔胄盾甲等被毁掉,至于碑面的文字,则被全部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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