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慧
大抵是因为身上散发着中国文人特有的谦逊与克制,许多人对作曲家陈其钢有着不可名状的钟情,他的代表作之一:民族室内乐与大交响乐团的协奏曲《蝶恋花》,更是人们用以理解他艺术风格的最鲜活名片。3月26日,陈其钢携《蝶恋花》再度归来,由青年指挥家苏柏轩执棒上海交响乐团演出,用作曲家自 己的话来说,15年间,这部作品开始不断显现她自身的生命力,她是“如此新鲜,一点不旧”。
大抵是因为《蝶恋花》用声音传达了曼妙的古典意韵风情,许多人为之动容,这些感动来自于普世性母系文化的认同与作为个体感受的共鸣,从表现形式而言,除却西洋管弦乐队编制以外,三种民族乐器(琵琶、古筝、二胡)与三名女高音(京剧人声、西洋女高音)贯穿其中,综合运用调性与无调性手法同时汲取中国传统的五声调式语言等民族化元素进行创作,不仅手法成熟,意向表达亦鲜明真诚———即是对女性的性格特质进行纯粹描写。
作品的法文名称为IrisdeVoilee(撩开面纱的女神),“Iris”
一词原指一种蓝色鸢尾花,同时可指彩虹、美人等多重含义。乐曲通过九个段落来展现女性的光与影,“纯洁”由乐队奏出的动人和弦缓缓开启,第一女高音似有似无地轻吟,琵琶的撩拨宛如轻幔初开,有少女颦婷袅娜着由远及近;青衣用“美哉啊,好一个美貌的书生”这样的韵白在唇齿间轻轻托出“羞涩”的情怀;一个“飘”字,唱出“放荡”的起伏,乐队制造出急行的、躁动的背景音色,一切都如此迫不及待;“神经质”用古筝、钟琴等乐器来表现尖细的高频声音,将女性内心的纠结甚至癫狂表达得淋漓尽致;“温柔”的描述宛如诗意般的画境,为了更恰当地传达作曲家所要表现的声音层次,两位女高音由台中转换至台侧演唱,由弦乐作为铺陈,女声唱出至美旋律,木管乐器紧随其中,形成纤巧而舒放的交叠,“嫉妒”的展现亦是十分逼真,弦乐制造的声音效果不禁让人有抓耳挠腮的急切;“多愁善感”由二胡、青衣、女高音娓娓道来,大提琴独奏出的旋律如泣如诉,令人潸然泪下;“歇斯底里”作为作品中的高潮段落之一,铜管乐的设计与青衣直白的叫嚣将情绪带动至顶点;最后一段“情欲”其篇幅远远大于前面八个部分,大提琴与单簧管、琵琶与二胡分别以含蓄的姿态相互回应,人声慢慢绽放,五声音阶的动听旋律再次萦绕耳际,女性在情爱中的期盼与渴望化作微妙的声音与情绪被现场听众感知。
这部极富戏剧趣味与巧思的作品,通过管弦乐队、民乐独奏、京剧青衣与西洋女高音的不同组合与角色搭配,展现出女性角色的生命力,直抵人心深处。作曲家坦言,作品里的情感过于私密,无法同指挥、演员交流,因此他在创作中更多地思索如何将所要表达的形象通过和声、配器等声音要素表现出来,从情感到声音,这其间转换的差异太多,因此,诉诸于音乐技法,才是应当追求的核心。作品最初完成之时,作曲家认为全谱演奏的时间需要36分钟,而首演却用了45分钟,这长达9分钟的时差令他不断寻找自 己内心节奏与现实差异的所在,他十分重视创作中这种不符合音乐规律的记忆。具体反映在 《蝶恋花》 中则是落脚于对慢板段落的处理,音乐分寸感的把握显得至关重要。
然而,令人有些扼腕的是,当晚的演出,乐队并未在这一点上做出较好的演绎,气息常有中断的感觉较为可惜,毕竟,对这样一部细腻的作品而言,严谨的气息感拿捏甚至是获取音响完美效果的关键,以此才能推进整部作品意境不断深入,从而使听众获得更深的共鸣与感动。
(作者系上海音乐学院音乐学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