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五朵金花》讲述了一对白族青年男女的爱情故事,雷振邦为影片谱写的《蝴蝶泉边》等歌曲脍炙人口,中唱曾经出版发行。
艺声唱片公司将1956年内地民间艺术团在璇宫戏院演出的实况录音集成密纹唱片《绣荷包》,收录了周小燕演唱的《我的花儿》等多首歌曲。
1958年至1963年,中国唱片社录制了大量潮州音乐。艺声唱片共有《潮州音乐》九辑,均来自中国唱片社的录音。
艺声出版《小刀会》时将唱片更名为《弓舞》,这也是《小刀会》中除《序曲》之外最出名的一段。(均中唱上海公司供图)
■本报记者 童薇菁
上海资深唱片藏家、研究者冯玗至今难忘2008年,他带着自己收集到的密纹唱片,登门拜访中国著名女高音歌唱家周小燕先生的情景。
那张老唱片的记忆要追溯到1956年。当时39岁的周小燕随中国民间艺术团访问香港,在璇宫戏院演唱了一系列中国民歌,演出取得了极大的成功。多年后,香港艺声唱片公司将当年演出的实况录音集成密纹唱片 《绣荷包》,这是至今发现的、唯一记录当时盛况的声音资料,收录了当时周小燕演唱的《百灵鸟,你这美妙的歌手》 《我的花儿》 《四季歌》 等多首歌曲。
“我不太爱录唱片。真没想到,在这张香港唱片里还能听到当年的声音,找到当时的记忆。”有些惊讶的周小燕在仔细地聆听一首首歌曲后,微笑渐渐浮现,十分欢喜。冯玗向记者生动地描述了当时小燕先生的神情。
这张老唱片,留下了周小燕的人生记忆和艺术财富。它名为“艺声”,以敦煌飞天为品牌商标,更尘封着一段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内地与香港通过唱片、通过音乐交流的佳话。近日,“艺声缘:上海—香港双城唱片记忆展”在上海交通大学钱学森图书馆拉开帷幕,一系列首度公开的文档,揭开中国民族唱片工业发展历程中一段珍贵的记忆。
民乐、京剧甚至相声,丰富的曲艺文化跨越香江
上世纪50年代初,中国唱片业蓬勃发展,海内外各界人士急迫地想要了解新中国音乐、戏曲、曲艺的发展状况,尤其是在华侨聚集的港澳地区和东南亚各国,唱片大受欢迎。
1956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华侨事务委员会 (简称“中侨委”) 在香港成立了艺声唱片公司 (以下简称“艺声”),它是以中国唱片厂 (以下简称“中唱”) 出版的唱片为基础,重新锻造而成的新品牌,大部分节目从中唱翻制、由中唱制造,而封套、贴头都按照艺声要求定制。
今天,在中唱保留的历史珍档里,能较为完整地找到当年为艺声灌制唱片的目录。艺声首批要求复制的节目清单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福建地方戏曲,包括梨园戏、蒲剧和闽剧。广东地方戏曲则排在第二位,全部为粤剧。这些都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香港民众最喜爱的潮粤音乐作品。了解港人的需求后,中唱派出了一流的录音师,奔赴广东、福建、海南、广州等地录音,灌制了一批方言歌曲唱片。艺声品牌的九辑 《潮州音乐》、广东音乐合集 《雨打芭蕉》《花间蝶》,粤剧 《搜书院》 等录音均属“中唱制造”。
繁荣的新中国音乐事业,为艺声提供了精彩纷呈、品类丰富的音乐作品。尤其是内地的艺术团体纷纷访问香港,文化交流开始频繁与密切后,艺声也开始尝试出版一批与港人熟悉的潮粤节目风格迥异的唱片,将丰富多彩的内地文化输入香港。
京剧在香港一直有很好的民众基础。1963年4月,马连良、张君秋、裘盛戎、赵燕侠等知名京剧演员前往香港演出49场,迎来观众近九万人次。1962年,中唱曾出版过一套名旦张君秋的《玉堂春(三堂会审)》,艺声唱片不久后便在港发行。甚至还出版过一张相声大师侯宝林与郭启儒合作的相声作品,也深受港人喜爱。在“复制”中唱模版的同时,艺声也制作发行过一些“独家款”,留下了丰富难忘的声音记忆。例如为费穆先生的长女、女高音歌唱家费明仪灌录的《费明仪民歌选》。
艺声唱片能够在香港打开销量,“兰香阁·中国唱片之夜”欣赏会功不可没。1960年7月,中唱的香港经销商友声行连同几家合作方,一连三晚在位于中环的中华总商会礼堂联合举办“中国唱片欣赏会”,没想到反响竟异常火爆。因此,音乐欣赏茶座固定下来,成为一个每周的沙龙活动。学者韩斌认为,对于当时正处在经济恢复初期的香港来说,中唱音乐欣赏会系列的成功,极大启蒙与推动了内地文化在香港普通民众中的普及、教育与传播。
民族音乐助推香港武侠电影发展
唱片业的兴旺,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推动了香港武侠电影的发展。香港中央图书馆总馆长郑学仁博士告诉记者,粤语武侠片起步于1938年,兴盛于1960年至1969年,在这个期间共诞生了327部武侠电影,产量迅猛提升。大量出版发行中国民族音乐的唱片行,打通了内地民乐、交响乐进入香港的“任督二脉”,民族气息、民族精神浓郁的作品,成为当时香港武侠电影最受欢迎的配乐,香港影坛出现了“艺声现象”。
《如来神掌》 (1963年)、《荒唐四怪侠》 (1964年) 和 《六指琴魔》(1964年) 三部武侠片的片头序曲均来自于艺声唱片。《如来神掌》 选用的是民乐合奏 《英雄们战胜了大渡河》;《荒唐四怪侠》 选用的是笛子演奏大师陆春龄演奏的 《闯将令》;《六指琴魔》选用的是赵行如的 《水库凯歌》。不过,这种配乐模式依然流于简单,音乐的原意与电影内容未必相关。配乐者单凭感觉“拿来主义”,版权意识也相对淡漠。当时,除了粤剧电影,乐师的名字绝不会出现在演职人员名单上。
事实上,“在艺声出现之前,早期的香港武侠电影中,甚至连柴可夫斯基的《悲怆》都被拿来做过背景音乐。”郑学仁说,“屏幕上一边打着中国武术,一边放着西方旋律,怎么看怎么奇怪。”
1962年至1965年,由内地演艺音乐团体和艺术家演奏、内地音乐家创作的民族音乐,成为香港武侠电影品质的保障。一些辨识度高又富有想象空间的民乐片段,随即成为“罐头音乐”,被频繁套用于各种特定桥段的表达。因为周星驰电影 《大话西游》 而广为熟知的《小刀会》,早在1959年就被频繁使用于武侠电影中,其中的“弓舞”乐曲部分常用作影片中“武人练剑”的标配。同样是周星驰电影 《功夫》 中出现的古筝曲 《浏阳河》 片段,滥觞于 《六指琴魔》 以“魔音退敌”时的画面表现。竖琴独奏 《山涧清流》 常被用来营造模糊的感觉,而吕绍恩的琵琶独奏 《狼牙山五壮士》 常见于“夜探”场景。
民族音乐———这座宝库的打开,为后期香港新派武侠电影的飞跃式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如今,不少香港唱片公司翻出这些隐于电影背后的民族音乐,把它们制作成“武侠中乐”音乐合辑。
1994年,艺声唱片与另外两家文化机构合并为香港华文影音有限公司,艺声唱片不复存在,不过,昔年的记忆却被一张张唱片保留了下来。它们的问世,推动和影响了香港本土的音乐传播、音乐欣赏及音乐教育,同时也成为香港电影发展史中一段重要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