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珍 编译
随着实验动物越来越多地参与到人类的科学活动,给实验动物取名已开始流行,但是究竟怎样看待这件事,在科学圈内引起了一些讨论。
实验室里那些“有名”的动物
小雀斑是一只雄性的恒河猴,2000年的时候来到了美国马萨诸塞州艾莫赫斯特市的新家。它的小伙伴们对它都很亲切,但小雀斑以怨报德。它经常偷小伙伴的羊毛毯,而研究人员给其他小伙伴新的羊毛毯时,它总要抢到自己这儿,直到把10个小伙伴的毯子都抢到手才罢休。几个月后,小雀斑就有了一个新的名字——伊凡(俄国历史一个暴君的名字)。
现在,这个小雀斑或者叫伊凡的恒河猴在马萨诸塞大学梅琳达·诺瓦克博士的灵长类动物研究室里。虽然它有两个名字有点奇怪,但它周围的小伙伴都是这样,至少有一个名字。
诺瓦克是这么解释的:“如果我说凯拉和佐伊今天有点不太正常,我的同事都知道我指的是谁,但如果说ZA-56和ZA-65今天有点不太正常,大家就要停下来想一想了。”
科学家一度特别排斥为研究动物取名,如今在美国,除了一些特别的物种,还有数百万的实验鼠是没有名字的。但通过其他一些机构的资料,我们会发现,在美国记录的近90万实验动物中,大多数的动物还是有名字的,其中包括非人灵长类动物、狗、猪、兔子、猫和羊等。
翻开那些动物名册,你会发现很多有趣的名字。老鼠会叫皮娅、奥普拉、柿子等等。猴子会叫道儿、泰斯、纳迪等等。有一条章鱼叫做尼克松。如果两只老鼠是一对的话,会被叫做布拉德和朱莉。如果一个老鼠有逃跑的习惯,那它就会被叫作万能鼠或者胡迪尼(一位魔术师)。如果一个老鼠很邋遢,它就有可能被叫作路西法。
还有一些名字是日常生活中大家熟知的名字,有洗发水牌子、糖果牌子、威士忌牌子、家人名字、电影明星、颜色、超级英雄等。还有一些名字是俄罗斯人的名字、辛普森一家各个成员的名字、历史古迹、甚至是一些对手科学家的名字。虽然在公开的科学论文中很少出现这种非正式的名字,但在日常研究中,它们是普遍存在的。
是否要为动物取名意见不一
反方意见 情感分离有利于实验数据的准确性
有些科学家担心名字会招致一些偏见,就比如伊凡听起来比小雀斑更狡猾。但还有些科学家认为,动物被命名后,就会被看作是一个人,会被更细心地照料。美国实验动物科学协会主席兼贝勒医学院比较医学中心的主任辛迪·巴克马斯特解释道:细心照料后的动物会放下戒心,这对研究的帮助是很大的。
无论为实验动物命名是否有效,现在的科研界都普遍采纳这种方法。巴克马斯特说:“我碰到的一些专家都是这么做的”。
动物行为学家马克·贝克夫在上世纪70年代读研究生时用的研究动物是小猫。他的课题是研究猫在没有部分的视觉系统后,能否被训练出视觉分辨能力。其中有一只小猫,它的学习能力特别的强,很快就掌握了视觉分辨能力。在惊讶之余,贝克夫给它取了个名字“火箭头”。但是他的导师并不赞同这一做法。贝克夫回忆道:“当时我辩解说,给小猫取名是因为我把它当做一个个体来看,而且它的学习能力很强,但当时好多教授都反对,认为这样显得学术不严谨。”
那个年代,与研究对象情感分离是很重要的,因此很少有人会去分析给动物取名会对研究有多少帮助。直到80年代末,社会学研究生玛丽·菲利普斯花了3年的时间观察了23家进行动物实验的实验室,她发现很少有人会为动物真正“取名”。1994年在《定性社会学》杂志中她写道:只有两家实验室为动物取了正常的名字,有一家实验室是根据日常笑话取的名,剩余的实验室,给动物取名的并不是研究人员,只是一些学生助理。
研究人员给菲利普斯的解释是,他们要研究的动物有很多,感兴趣的只是它们身上有用的数据罢了。在27个研究员中,有6个表示他们不给实验动物取名是为了和动物保持一定的情感距离,这样在要“处理”这些动物时才能狠下心来。
巴克·马斯特说:“这种态度在科学界是很普遍的,一些老师会专门告诫你要撇去自己的感情,他们认为如果你掺杂感情做研究的话,实验数据会不准”。
这就是为什么在上世纪60年代珍妮·古道尔为自己的黑猩猩取名时受到很大争议的原因,当时她是首次研究坦桑尼亚黑猩猩社区中的猩猩。
正方意见 动物个体应该得到尊重
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一些实验动物会有非正式的名字。上世纪50年代末,心理学家哈利·哈洛做了一个著名的但非人性的实验,他从猴妈妈那儿带走婴儿猴,研究母爱对于婴儿成长的作用。他为那些婴儿猴取了名字。第一批婴儿猴是以石头命名的(磨石、砾石、砂石、月光石),因为实验发现,他们比想象的更难接触。
哈洛知道名字有多么的重要。他自己原本叫哈利·伊斯雷尔,但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是一个犹太人,所以他改了现在的名。哈洛以前的学生斯蒂夫·苏米现在已是一名比较动物行为学家了,就职于国家儿童健康及人类发展中心。他介绍道,在哈洛的实验室里,为动物取名是必不可少的一道程序。
实验中有些猴子会呈高度紧张的状态,有些则很轻松。苏米回忆道:“有时我们希望能有办法把每个猴子控制在一样的状态,但这根本不可能,因为每个猴子都有不一样的变化。”
针对猴子个体性格间呈现出的这种不同,一部分科学家设法去理解其背后的科学涵义。例如正因为发现了猴子间性格的不同,才使哈洛小组解读了猴子性格中的遗传学和实验胚胎学意义。苏米说:“这些发现对于研究人类的遗传学和胚胎学是很有帮助的,如果我们没有事先观察它们之间的不同,我们就不会有这一成果。”
而如今,在苏米的机构中,他也鼓励为实验动物取名。他们把取名当作一个实用的工具,同样也是尊重动物个体的象征。他说:“如果我们要透彻了解那些性格迥异的猴子,那就免不了为它们取名”。
其他的实验动物也会被取名。美国实验动物科学协会的巴克·马斯特曾向她所认识的专家、技师和兽医询问啮齿类动物的名字,她得到了好多答案,有哥白尼、哈罗德、暴风雪等等。其中有一个人在回复中写道:在这些啮齿类动物需要安乐死时我会给它们取名字,也代表一个尊重吧。
加州国家灵长类研究中心的科学家布伦达·麦克恩为5000只恒河猴和伶猴做了生物富集项目,她认为给实验动物取名会提高动物的生活质量,她说:“取名会为动物和人类之间营造一个很好的氛围。这对动物是有好处的。人们现在已经意识到处于无压力状态下的动物更有实验价值,我们必须确保这些动物是在很轻松愉悦状态下进行研究的,不然测出来的数据会不准。”
但是巴克·马斯特和其他赞成取名的科学家并不能举例证明取名之后的实验结果比没有取名的实验结果更有效。2009年,在《人与动物》中有篇论文,其中记录了一个很小但很有说服力的事实:英国有516家奶牛场,其中46%的奶牛场为奶牛取了名,他们的产奶量比那些没有取名的奶牛场高出了3个百分点。这就暗示了取了名之后,奶牛会得到更细心的照料。
名字对研究会产生多大影响
阿拉巴马大学的心理学家罗伯特·佐尔格说:“实验动物对于环境是很敏感的,但并不是说它们会对自己的名字产生反应。”在位于马里兰普尔斯维尔的国立健康研究院,专家把一些婴儿猴放入精心布置、带有它们名字的笼子里,负责人米歇尔·米勒说:“它们是永远学不会自己名字的,名字只是对研究人员有用”。
有一只名叫T4的恒河猴则是一个例外。它专横跋扈,经常强行与地位低的雌性交配,然后猛扯它们的毛发。灵长类动物学家诺瓦克回忆道:“他算得上是一个家暴型的丈夫了,在我的实验室里,每只猴子都有一个合适的名字,就他没有,没有名字能配得上他的残暴,所以我们就根据它脖子上的字母数字序号叫它T4”。
那么T4没有名字会影响研究人员们观察它吗?俄勒冈大学的心理学家马修·诺瓦克认为这有可能。2002年至2011年间,他在国立健康研究院做研究员时,主张不要给猴子取名字,哪怕已经给猴子取名字了,他也不想知道,因为他怕会对自己的数据采集不利。他说:“如果你手上有两只婴儿猴,一个叫“麋鹿”,一个叫“桃子”,你要研究它们的行为,但在你做研究时,你也许会因为个人爱好,选择“桃子”,而不选“麋鹿”,因为“麋鹿”给人的感觉会有点木讷。所以取名不仅仅会改变实验数据,还会改变我们对动物的态度”。
但并没有研究证明这个观点。动物福利研究所科学委员会前任成员兼兽医维克托·莱因哈特说:“据我所知,并没有研究能够证明如果取名就会有偏见的这一假设”。而马修·诺瓦克和其他的专家认为在社会心理学中,有大量研究证明了名字会给人们施加一定的影响,从这个角度考虑,自己的假设还是有可能的。就拿最近的研究为例子,如果一首诗配上一位名人作家的名字,会显得更有诗意;如果食物配上诱人的形容词进行描述时,就会有营养丰富的感觉;如果一张脸旁边有一个异域风情的名字,就会让人联想这个人的国籍。
但在一些特定的社会场所中,如监狱、军队,人们为了严格管理,故意将编号作为名字。在一些医院,病人以出生日期、医疗卡号、社保号、患的病情作为名字(例如312病房的盲肠炎)。西北大学的心理学家亚当·沃兹和哈佛大学的奥马尔·哈克说:“这种消除人格化的做法会让医生不过多地关心同情病人的疼痛。”
但人格化也有好处。沃兹说:“如果机器人和智能车有名字的话,会让人感觉更亲切。”在2014年的《社会心理学实验》杂志中沃兹写道:智能车如果带有人类的特征,如声音、性别、名字,会给人们带来更大的安全感。声音是最大的人类暗示,名字也一样。
这种安全感来自于脑部。沃兹说:“无论人们在看机器人、机件或是动物,并认为他们有人类的感觉时,大脑有块区域会有很多的活动,这就是大脑内侧前额叶皮质,当我们在推测其他人在想什么的时候,这块地方就会有活动。人人都这样。即使人们认为自己并没有把动物看做是一个人,但在潜意识中,他们确实这么做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科学家们不必担心取名会招致偏见。但取名还是会影响研究人员对于动物的看法。马修·诺瓦克说:“最好的方法就是随便取名字,不要考虑动物的性格或外貌,尽量不要带有任何感情色彩,然后训练你的团队也这样”。
照这么说的话,T4倒是一个最好的名字。
明星实验动物
多利(Dolly)
世界上第一头“无性繁殖”的绵羊,1996年7月5日由英国罗斯林研究所的科学家培育成功。多利的诞生轰动了世界,因为它是世界上第一只没有经过精、卵结合,而是用体细胞复制出来的哺乳动物,这种克隆技术标志着生物技术新时代的来临。
哈姆(Ham)
人类历史上第一只被送入太空的黑猩猩。1916年,哈姆以美国航天计划MR-2任务组成员的身份飞向太空,但由于发射出现问题,16分39秒钟之后,太空舱坠入大西洋。幸运的是哈姆毫发未损。之后,哈姆被送到华盛顿国家动物园,共在那里生活了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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