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见习记者 吴雨伦
走出矿井的那一刻,他们高唱着汤姆·琼斯的《黛莉拉》,擦拭着再也忍不住的泪水。他们合影,拥抱,与几十年的矿工生涯和矿友们做最后的道别。不复存在的矿井与未卜的前途,让矿工们泪湿衣襟,难抑情感。
“就像等待执行的死刑犯。我们似乎听到监狱长沿着走廊走来,他将用钥匙打开牢门,带你去遇见你的命运。”55岁的基斯·波尔森如此说道,他从事煤炭采掘业已有39年,1988年来到凯林利煤矿。
与波尔森一样,1988年起就在凯林利工作的斯蒂芬·沃克品味着同样的哀伤,“自从宣布煤矿关闭的那一刻起,工人的精神面貌跌至谷底,我们似乎被扔在工业垃圾堆之上。我感觉有人往我身上扎针,很沮丧,很失望。”波尔森说,他从未想过这一天会来临,但是时代在进步,政府必须关闭这家煤矿,“我们失去了整个行业,我们失去了生活方式。”
他们失去的不仅仅是自己赖以生存的方式,或许还有数十年时光培养起的兄弟情谊。在凯林利的最后一天,最后60位矿工如往常一样走出矿灯房,他们一起洗澡,互相搓背。此般亲密曾是水到渠成,并不设防。“这就是友情,甚至是亲情。你一天中有八九个小时与这帮伙计在一起,你们变得亲密,信任对方,依赖对方。如果不是置身于此,你很难感同身受。”凯林利矿工的平均年龄51岁,他们中的许多人从学校毕业直接来到这个煤矿。这份手足情谊维系着矿工们单调枯燥的生活。
已在凯林利煤矿工作32年的奈杰尔·坎普的父亲死于此地的煤炭事故。他说,“我生命中所有的故事都来自于这个煤矿。我希望父亲今天能在这里,他会有很多话想说。现在发生的事,绝对是一种嘲讽。”愤怒在他的眼中闪烁,“我认为我们受到的待遇并不公正。凯林利煤矿依然存有6000万吨煤炭,我们应该被给予机会与国家补助,继续让我们开采。因为英国还会燃煤,然而不会是凯林利的煤炭了。”
愤怒、哀伤、苦涩弥漫在凯林利的上空,随之而来的是对未知前途的迷茫。最后的450名矿工将收到一笔12周工资的赔偿金,然而因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几乎把一生献给了煤矿事业,他们缺乏其他工作技能,摆在面前的将是一个难题——如何找到一份无关煤矿的工作?
理查德·艾伦驾驶从矿底到地面的火车,这段路程为5公里。他于1985年来到凯林利,至今在此工作30年,“我还未满50岁,圣诞后必须找另外一份工作。但是,我做这份工作30年了,离开总是十分困难。”当被问到将来会做些什么,他的答案让人们如此真实地窥见其过去的生活。“只要能在室外工作,只要能在新鲜的空气中工作,只要不轮班。”艾伦说,“我只会做地底下的工作,操作重型机械。我没有其他技能,但是现在在地底下没有重型机械了。”
没有其它工作技能,这是矿工们共同的担忧。《卫报》直言,对于年纪不小且大半辈子都在井下工作的矿工来说,找到下一份工作的难度非常大。已成为祖父的卡尔·加雷特曾数次尝试重新开始,但均以失败告终,“当离开后,我发现很难去找到另一份工作,因为我一生中从来没有经历过面试。当初我来这里,你只要会填表格或者读报纸,你就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