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前一天,喇叭箱终于做好了
受访者:易东保,男,65岁;郭杰峰,女,65岁
上海作家沈嘉禄曾写过,上海人的家居布置变化,一切从一只喇叭箱开始。
“因为音乐,上海人开始寻找更能体现音响效果的工具,于是,喇叭箱以一种可爱的笨拙精神出现在上海人逼仄的生活空间。”
“在物质匮乏的年月,喇叭箱必须是自力更生,几块松木板就能钉成一只箱子,甚至有人在走投无路时偷了老娘的洗衣擦板。最后一枚螺丝扭紧后,上色,罩漆,喇叭口前覆一块喇叭布,这种镶着金线的布在浙江中路牛庄路有买,不要布票。当时,那一带是电子元器件的大本营,成千上万无线电爱好者在这里长大成人。”
1978年,易东保和郭杰峰结婚的时候,喇叭箱是婚房里必不可少的“增配”。易东保回忆说:“先开始大家是装矿石收音机,等到阿拉结婚的辰光,捷克式落地喇叭箱已经流行起来了,它的音质比台式收音机要好,婚房里一定要有一只,比玻璃橱还普遍。”
包括喇叭箱、玻璃橱、沙发在内,当时结婚有许多东西“有钱也买不到”,可上海小青年们又想要。不擅木工的易东保只好请同事帮忙,一起动手自己做。“结婚毕竟是人生当中一桩老大的事体,想弄得好点,只好逼上梁山自己来呀。”他说,“喇叭箱里的零件是阿拉阿哥装的。他有台装好不用的‘赤膊机’,我把它拿过来,外头敲了个捷克式的木箱子,把它装进去。”他说。
由于筹备婚礼的各项事宜排得特别满,直到结婚前一天,这只喇叭箱才装好。“箱子外头有块深紫色镶金线、类似织锦缎的布,直到夜里厢才封上去。哦呦,第二天就结婚了,差点来不及。”现在回想起来,郭杰峰还有点有惊无险的感觉,也忍不住夸赞丈夫:“讲讲是三脚猫,但是做出来还混得过去。当时虽然老多东西店里没买,但是上海人总归动足脑筋。所以到结婚辰光,屋里厢看上去都蛮像模像样的,也是蛮有本事的。”
从“肚肠”到壳子,组装了一台电视机
受访者:林振康,男,62岁
1980年,上海青年林振康要结婚了。要买电视买不到,想来想去,准新郎官决定自己做一台。
做一台电视机,意味着从里到外都要靠自己组装。“侬照片上看到的电视机壳子,是我用三夹板、五夹板做的。”林振康介绍说,“为了这点木板,要凭户口簿,半夜三更到阿拉徐汇区木材供应站排队去买。”
光会木匠活不行,还要懂“半导体行当”。林振康找来了姐夫帮忙。“他大学里厢是学电子专业的。所以,我装壳子,他装‘肚肠’。”然而,“肚肠”并不是想装就能装。“里厢交关材料不是侬一记头买得到的。最难买的是啥呢?一只显像管。”
买显像管,要去淮国旧(即淮海路国营旧货商店)淘电子管厂淘汰下来的瑕疵品。这样紧俏的货品并不是天天有,想买必须和营业员搞好关系。“侬一直去的话,跟两个营业员关系熟悉了,人家会问侬:做啥每天来?噢,原来要寻只显像管。格辰光(那时)又没电话的啰,侬要每天去,人家才会告诉侬:这两天大概要来了。”
电视机的“肚肠”里有许多电子元件,当时也是一个个手工组装的。“电阻、电熔、三极管……总共大概有两三百只。”即使把所有的元件全部按部就班装好,电视机也不是马上就能正常运作的。“比方讲这个位置应该装15欧姆的电阻,侬就是买到了装上去,也不行。为啥呢?因为有老多元件是次品,要么超过15欧姆,要么15欧姆不到,要用万用表自己量,装好还要调试。”
从起意要装这台电视机,到“日日夜夜”投入进去,林振康和姐夫总共花了半年时间。千辛万苦组装出来的电视,颇是在弄堂里出了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