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了《洛丽塔》《微暗的火》等小说的作家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虽然广为人知,但许多读者却并不知道,除了写作,纳博科夫还经常手持蝶网翻山捕蝶。日前,《纳博科夫的蝴蝶:文学天才的博物之旅》中译本面世,以科学视角重新打量这位20世纪文豪,给纳博科夫研究带来一种新的可能,为读者了解纳博科夫与鳞翅目昆虫的关系提供了重要文献。这本书列入新出的“博物学文化丛书”,由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出版。
涉足截然不同又同样专业的两个领域,或许正是纳博科夫的复合魅力。上海交通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刘佳林说,纳博科夫反复提及“科学的激情与诗歌的精确性”。“一般来说,人们认为科学需要精确而诗歌需要激情,但纳博科夫反过来强调,科学家要有热情,诗人要追求精确,很多艺术品正是两者的融合。”
他被认可为眼灰蝶类群研究专家
有人打趣,不知道纳博科夫对蝴蝶的狂热,就谈不上是资深“纳粉”。1958年纳博科夫写出名噪一时的小说《洛丽塔》,更多关于他的秘密浮出水面:他已在科学杂志上发表多篇鳞翅目分类学的论文,被认可为眼灰蝶类群的研究专家,他的回忆录《说吧,记忆》在《纽约客》上连载时,其中一整章都写满他对蝴蝶的钟爱。粉丝们赞叹,他是那个时代的达·芬奇。
《纳博科夫的蝴蝶》一书披露,1941年到1948年,纳博科夫全身心投入蝴蝶研究中,每天在显微镜下工作达14个小时。这几年他利用生殖器解剖方法为南美眼蝴蝶进行系统分类、发现并命名了许多眼灰蝶,他还提出一个大胆假设:南美洲的一些眼灰蝶是从亚洲穿过白令海峡过去的。为了向纳博科夫致敬,科学家用他小说中的人物名来命名这些新的眼灰蝶,经研究专家建议,一种眼灰蝶被命名为“洛丽塔”。
蝴蝶飞入纳博科夫的私人生活地图,反哺了他的文学创作。他的文学作品中,不乏20世纪50年代美国郊区野外风景,那些美国汽车旅馆的细节、户外景致的大量描摹正源于他看蝶捕蝶的经历。而《洛丽塔》掀起的美国风貌一角,是他花了几个夏天在捕蝶路途上的所见。他在小说后记中写道,“在俄勒冈州的阿什兰市,夜间或阴天能看到蝴蝶在飞舞,而我正是看到这种蝴蝶才获得《洛丽塔》的创作灵感”。纳博科夫平常也画博物画,最常见的主角就是蝴蝶,他写给亲友的信件落款上也会随手涂上蝴蝶。
纳博科夫曾袒露心迹:“我从没想过以写作为职业。写作曾让我灰心丧气,也曾让我斗志昂扬;它既是折磨又是消遣……其实能在博物馆谋个鳞翅目无名馆长的活计我就非常兴奋了。”晚年时,他雄心勃勃想写一本叫《艺术中的蝴蝶》大书,研究历代艺术作品
中展现出来的蝴蝶,但可惜的是,由于工作量巨大,直至他去世,这本书并没有完成。
艺术与科学无须割裂看待
“我一生都在捕捉蝴蝶,在不同的地方,身穿不同的行头……”像纳博科夫这样多领域开花的案例并不鲜见。西方古代的亚里士多德及其大弟子特奥夫拉斯特是地道的博物学家,到了近现代,约翰·雷、吉尔伯特·怀特、达尔文、赫胥黎、梭罗、古尔德等都是优秀博物学家,并留下文采斐然的作品。中国的沈括、徐霞客、李渔、竺可桢同样以博物学与文学见长。有书评人说,艺术与博物学,或是“无用”的,但为“无用”的事情劳神费力,是需要判断力和智慧的。纳博科夫说过:“在高雅艺术与纯粹科学中,细节就是一切。”就拿蝴蝶来说,知道叫什么、有何特征、如何分类是探索新知的科学愉悦;观察其色彩、光影、轨迹,欣赏翅膀颤动的瞬间,是文学洞察的美学愉悦。
博物学大家古尔德说,传统的说法过于关注在一个层面上讨论科学与文学谁影响了谁的因果链,而纳博科夫在两个不同领域的成功告诉人们:创新的背后有重要的统一性,无须割裂看待艺术与科学。一个完整而丰富的人,与大自然对话、富有博物情怀,无论做科学还是搞创作,都调动所有感官,不辜负自己的智慧。毕竟,万物有灵且美,科学辨伪和文学氤氲的光环终将褪去,但小小的灰蝶已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