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生命中，有些雨必将落下，有些日子注定阴暗惨淡。”这句出自美国诗人亨利·沃兹沃斯·朗费罗的诗，精准传达了米歇尔·法柏短篇小说集《雨必将落下》所营造的氛围——也许我们只有在回忆起生命中那些阴雨连绵的日子时，才能理解这种味道。

米歇尔·法柏是用英语写作的荷兰作家，在英国文坛，法柏一直是“一言难尽”的存在。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文学界对法柏的评价似乎是难以厘清的混合体：萨默塞特·毛姆和伊恩·麦克尤恩的结合，幻想大师罗尔德·达尔与存在主义大师卡夫卡的混合体，狄更斯的接班人，此外他还有“惊悚大师”的称号。

事实上，这种把“现役”作家和过去作家相比较的行为，是一种追溯文学源头的过程。伟大的作家身上都有着殊途同归的共性，虽然他们以各自独特风格进入文学，却都不约而同地落脚在人类的终极关怀上。米歇尔·法柏也同属此类。

法柏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小说家，同时保持着清醒与觉悟。

在英国追随美国加入伊拉克战争后，法柏拒绝加入英国国籍、拒绝参选布克奖。作为作家，这也许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表现愤怒姿态的方式。而在2014年妻子离世之后，法柏宣布彻底封笔，这固然是由于爱人离世带来的沉痛打击，更多则源于对文学的思考。“很长时间以来，尤其是自伊拉克战争以来，我对文学产生了轻视之感，我轻视它无法将这个世界变得更好，我轻视它难以劝阻和启发那些做恶之人。”

单靠文学确实不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文学传统有着几千年历史，没有一代人不浸淫在文学关怀里面，可是许多人从来没因文学而抛弃他黑暗的一面。法柏有着重情重义的品质，也有着愤世嫉俗的性格，这倒是和中国古代“侠”精神不谋而合。

回归到法柏作品本身，这些文学之外的累赘仿佛都不存在了，我们进入一个纯文学的领域，欣赏法柏用想象力构造的奇异世界。《雨必将落下》收录了米歇尔·法柏的15个短篇，每篇题材都大异其趣，风格也迥然不同——有充满想象力的未来世界，有上帝在宇宙拾荒的孤独篇章，有文化冲突下的思考，也有充满温情和惊喜的爱情故事。

《雨必将落下》（Some Rain Must Fall）

〔荷〕米歇尔·法柏 著

2018年6月

未读·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法柏以写作主题和风格多变而自豪，他喜欢带给读者惊奇，喜欢探讨人们如何赋予自己的生命意义。书名同名短篇《雨必将落下》是杨·圣詹姆斯奖的获奖作品，教师弗朗西丝斯·特雷泽恩在某个班级出现“危机”状况时被调过去掌控局面。弗朗西丝通过让孩子们写作文，与他们聊天谈话，渐渐打开他们的心扉，引导一直压抑在水面之下的恐慌集中爆发。这个故事有种压迫的紧张感，一条绷紧的弦始终存在于弗朗西斯和她的男友，以及孩子们的讳莫如深之间，好像随时随地都可能断裂和爆发。然而雨必将落下，矛盾不能一直压抑，爆发之后反而获得了一种温柔的安抚和补偿。雨虽然会落下，但也会停止，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另一篇超现实主义未来小说《鱼》，设定奇绝。在一个未来城市里几乎每栋公共建筑物上都有这句口号：让旱地消失！没错，这是一个鲨鱼和虎鲸在天空中盘旋的奇异世界，地上则有末日信徒们尽情释放绝望的狂热，而一个母亲要在这样的环境中尽全力保护她的女儿……使得这个故事大放异彩的是法柏大胆想象和设计的超现实主义未来，不同于一般电影中的呈现，这个未来世界更加诡异和不可思议。在这样的世界中成长的小孩子会有什么不同？法柏只揭开了面纱一角，更加深入的问题需要我们自己展开想象。

除了超现实主义未来、当代个人生活，法柏还实验性描写了超验的幽灵感官等。法柏丰富细腻的想象力将这些遥不可及的故事构成独特迷人的氛围。米歇尔·法柏关注不同寻常的环境对人产生的影响，这也是能让这些短篇小说凝聚在一起的线索。书中的故事里都有一种困境、压抑和不稳定的感觉，似乎表现了某些在新千年之前的紧张。而这种困境和慌乱是时代更迭下的不变，亦是我们在阅读这本20年前作品后获得的自我观照。

作者：珊瑚 书评人 
编辑：许旸
责任编辑：王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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