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瓦赫坦戈夫剧院《叶甫盖尼·奥涅金》在上海首演引发轰动,朋友圈被唯美的剧照刷屏,人们直言“太美了!”
这是一部能让人深深记住的戏剧作品,哪怕在2017乌镇看过中国首演,当柴可夫斯基《Old French Song》改编曲响起,依旧戳中泪点。
漫天的白雪,覆盖住尖锐的伤痛,唯美又伤感的《叶甫盖尼·奥涅金》呈现了一部精致的戏剧作品应有的模样。
它节选自俄罗斯著名文学家亚历山大·普希金同名诗体小说中的章节,立陶宛导演里马斯·图米纳斯对其做出了独特而当代的戏剧解读。该剧2013年2月13日首演于莫斯科,已获得“俄罗斯戏剧家协会最佳剧目奖”、“金面具奖”等诸多奖项。
本剧导演里马斯·图米纳斯1952年出生于立陶宛,曾任立陶宛国家话剧院首席导演、立陶宛VMT国立剧院艺术总监。2007年,图米纳斯接任瓦赫坦戈夫剧院的艺术总监,并成为剧院有史以来第一位外籍艺术总监,同年,图米纳斯执导的《万尼亚舅舅》摘下了俄罗斯国家戏剧最高奖——“金面具”奖。
陀思妥耶夫斯基曾经在普希金诞辰一百周年的纪念日上曾经发表过一番演讲,他说:《奥涅金》这本书,(普希金)不应该把它命名为《奥涅金》,应该把它命名为《塔季扬娜》。
图米纳斯也有类似的看法,在上汽·上海文化广场接受文汇记者采访时,他说,奥涅金是一个傲慢、目空一切的人,他谁都不爱,只爱自己。他拒绝了爱情并粗鲁地摧毁了它。但这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获得真挚爱情的机会。而在塔季扬娜身上,却可以看到一种爱的纯粹和动人的生命力。
“屠格涅夫、奥涅金、托尔斯泰笔下的女性,我欣赏她们,喜爱她们,如果没有这些女性,就没有我们的文化。”
在塔季扬娜身上,图米纳斯倾注了他所有的爱、怜惜、欣赏。
塔季扬娜陷入了对奥涅金的爱情。她拖着单薄的铁床在房间里来回奔走,她把脸埋在枕头里,突然又爬起来狠狠地摔打枕头,那白色的柔软物被反复蹂躏直至失了棱角。失魂落魄的少女对奶妈说,“奶妈,我想大哭!怎么办,我恋爱了!”
有意思的是,据塔季扬娜饰演者奥尔加透露,这个少女心的场景,竟然是图米纳斯亲自设计并且演示给她看的。
今晚,图米纳斯的另一部作品、由他自己创建的立陶宛VMT国立剧院带来的讽刺戏剧《钦差大臣》也将在上海上演,作为“2019上海·静安现代戏剧谷”特邀演出亮相上海大宁剧院。此前,文汇记者特别与图米纳斯通过邮件进行了采访。
从《叶甫盖尼·奥涅金》到《三姐妹》再到《钦差大臣》,图米纳斯非常善于把文学经典搬上戏剧舞台。他曾在莫斯科戏剧艺术学院学习,艺术基因与俄罗斯戏剧精神一脉相承,同时,受到俄罗斯深厚文学底蕴的深刻影响,他擅长挖掘潜伏在文字之下的深刻内涵,对剧作进行细节的诗意处理,激发观众的情感。
对于今天的戏剧创作来说,他曾说:“我和我的演员要试图沉入湖底,去挖掘潜藏在文字之下的东西。”
文学经典的舞台改编一直是戏剧界关注的话题。在接受文汇记者独家专访时,图米纳斯就畅谈了关于经典文学舞台化的种种,他认为,戏剧与经典文学的目标是一致的。
文汇:保留经典小说在当代舞台上的地位,是否重要?舞台创作如何超越文学的想象空间?
里马斯·图米纳斯:经典的神圣使命是和谐世界,再没有比这更美丽、更高贵、更睿智的了。读书人和戏剧爱好者都能体验到快乐,理解生活和它所提供的快乐,戏剧与经典文学的目标是一致的。
同时,舞台为观众提供了一个艺术的综合体。众多的艺术在舞台上相遇:音乐、美术、表演、服装、灯光等等。所有的艺术和人、演员在一个点上相遇。每件事都是在此时此地发生的,无数个时空在这里孕育。这是舞台的神圣使命——赋予相遇的喜悦和创造不同世界的奇妙。
对我个人而言,今天在选择舞台呈现的时候,经典是关键。但我是开放的,我也期待着一个更有趣、更强大、更有意义的当代戏剧样式的出现。
文汇:面对经典,建立全新舞台的美学想象需要面对哪些挑战?
里马斯·图米纳斯:当我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三样东西:童年的味道,面包的香气和几个世纪前的声音。当然,真正的历史很难被听到,建立想象力也很复杂。为了听到那些个世纪的声音,你得有敏锐的耳朵和直觉。你需要仔细地聆听、沉思、放弃噪音,学会接收来自天堂的声音,这很困难。你需要疏远——远离剧院,远离舞台,不是在舞台上生活,而是让自己和演员穿越历史事件,去往当时的生活和社会现象中。
舞台不是博物馆,我们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去修复它,而是把所有能够收集到的信息,在舞台上予以呈现。在这里,我们通过故事及表演的方式最终实现了那些久远的愿望。
这一次,我们把果戈理的《钦差大臣》带到上海。舞台设计师阿多玛斯·杰寇斯基为这场演出创造了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场景——一个飞翔的教堂。它提醒我们需要回到生命的起源,回到每个人所必需的神圣真理。否则,将会有一场大灾难降临。有时唤醒一个人是必要的,而戏剧就是最好的方式。
我喜欢俄罗斯20世纪著名画家马克·沙加尔。在他的画作中,神殿漂浮在大地之上,使人相信真理没有离弃人,而是人背弃了真理。如果你违背了律法,背离了道德,损害了良心,那么上天不仅不会宽恕你,接受你,安慰你,同时还会充满报复和毁灭的力量。
文汇:您提到,个人的经历是影响您创作的重要因素,在《钦差大臣》中有没有您“童年的回声”呢?
里马斯·图米纳斯:的确是。我的父亲是相当严格的,我嫉妒那些孩子的父母温和、安静、幽默的模样。《钦差大臣》中的主角赫列斯塔科夫的父亲对他也很严苛,他并不爱赫列斯塔科夫。赫列斯塔科夫是一个极度孤独且缺爱的人,直到在村庄里遇见了费约陀罗维奇。费约陀罗维奇也没有孩子,两颗孤独的心一见如故,他们是有关联的灵魂,正如在最后一幕费约陀罗维奇固执的坚持:“让他回来,让他回来,我不在意他是否撒谎欺骗……他本可以成为我的儿子……”这个“父与子”的关系特别打动我。
文汇:当代剧场的功能是去净化、唤起人们心底的神圣,还是发现问题、针砭问题?
里马斯·图米纳斯:《钦差大臣》虽然是一部讽刺小说,但舞台化的过程中,我们并没有去嘲笑剧中的人物,我们接受他们当时所身处的复杂的生活,毕竟他们生活在一个墨守陈规的时空中,他们从未想象过不同的生活。
果戈理、普希金、契诃夫和莱蒙托夫(与所有俄罗斯文学一样)的共同特征是对人生真理的渴望、对生命永恒的追求,戏剧能让观众感受到那一刻的神圣。他们被允许在剧院里感觉到自己是与死神隔绝的。我们的维尔纽斯小剧院是30年前在立陶宛成立的,建院时的首演作品就叫做 《不会有死亡》(There wi l l be no death)。今天我们依旧要让观众相信,剧场里是有永恒的,它能够超脱俗世。这是个伟大的使命——说服观众并邀请他们成为创造者、主宰者,感受生命永恒的力量。
剧照由上汽·上海文化广场、“2019上海静安·现代戏剧谷”提供
作者:童薇菁
制作:童薇菁
责任编辑:邢晓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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