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风流闹元宵, 元宵又是个“年事”中的大日子。
《红楼梦》里人诸如“宝玉、宝琴、钗、玉等姊妹赶围棋抹牌作戏”;“春喜上眉梢”,以梅通眉,来一段应时应景的击鼓传梅;贾母、凤姐说了回应景的笑话儿,大伙谐谑取乐;说书、听曲、看戏更不可少,戏至高潮处,赏钱散银,“毡上放着选净一般大新出局的铜钱,用大红彩绳串着,每二人搭一张,共三张……一并将钱都打开,将彩绳抽去,散堆在桌上”,贾母一声“赏”,只听豁啷啷满台的钱响,热闹不尽。
外班戏听腻了,内班上,命小戏子打一回“莲花落”,用竹板打节拍,落莲花一类句子做衬腔或尾声的曲艺,“撒了满台钱,命那孩子们满台抢钱取乐”;演文豹的戏子唱《西楼·楼会》,特别会做人:“你赌气去了,恰好今日正月十五,荣国府中老祖宗家宴,待我骑了这马,赶进去讨些果子吃是要紧的。”
说得贾母很是高兴,命三个媳妇下去撒钱,高声的喊,“老祖宗、姨太太、亲家太太赏文豹买果子吃的”,撮了一簸箩的铜钱赏。
时至元宵,众人不可避免的围吃一顿元宵,象征团圆。放完烟花炮仗,冬日夜长,贾母又有些饿了。凤姐在旁伺候,连忙说有有预备好的鸭子肉粥;老祖宗觉着油腻,凤姐又说还有枣儿熬的粳米粥,贾母嫌甜,凤姐又忙道:“还有杏仁茶,只怕也甜。”好一个凤姐,当真是贾府好管家,问什么都能当即答上,得有多少七窍玲珑心才能周全这许多。
乌进孝敬上的年货中光“米”就有“御田胭脂米二石,碧糯五十斛,白糯五十斛,粉粳五十斛,杂色粱谷各五十斛,下用常米一千石”。十升一斗,五斗一斛,两斛一石。就数量上看,御田胭脂米乃稀罕物。刘姥姥打秋风,鸳鸯按着老祖宗吩咐,给她“两斗御田粳米”,并叮嘱“熬粥是最难得的”。可见此处,老祖宗嫌甜腻的“枣儿熬的粳米粥”,应不是普通粳米,是胭脂米吧。
元妃省亲的富丽,常令人忘却省亲那日亦正是元宵。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夜,一元复始,大地回春,也是庆贺新春的延续。那一年,“贾府领了恩旨,益发昼夜不闲,年也不曾好生过的。”
元宵又称灯节,赏月观灯是旧俗,宋欧阳修有名诗,“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明代自初八点灯,一直到正月十七夜里才落灯”。
曹公笔下的元宵夜灯,更是一绝。“清流一带,势若游龙,两边石栏上,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风灯,点的如银光雪浪;上面柳杏诸树虽无花叶,然皆用通草绸绫纸绢依势作成,粘于枝上的,每一株悬灯数盏;更兼池中荷荇凫鹭之属,亦皆系螺蚌羽毛之类作就的。诸灯上下争辉,真系玻璃世界,珠宝乾坤。”这是水上灯,还有院内,“各色花灯熌灼,皆系纱绫扎成,精致非常”。
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真是太平景象,富贵风流。
元宵过完,阖府上下收拾了几日,才停当,贾珍来请宝玉过去看戏、放花灯。可见贾府的“过年”,照例很长。
东府里上演的是《丁郎认父》《黄伯央大摆阴魂阵》,更有《孙行者大闹天宫》《姜子牙斩将封神》等类的戏文。宁国府的“俗闹”对应荣国府的“清高”,《八义》闹得贾母头疼,便叫芳官唱《寻梦》,“只提琴至管箫合,笙笛一概不用”,又叫葵官唱《惠明下书》,吩咐不用抹脸。“只用这两出叫他们听个疏异罢了。”端的是上流品位。
贾府这漫长的“过年”,真叫一个会过年。
作者:安小羽
编辑:陈熙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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