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为本文作者(均作者供图)
当飞机从武汉机场起飞的那一刻,我百感交集,泪流满面。上海,对于我们每个队员来说,都是家的思念,从接到撤离通知的那一刻起,便已归心似箭。而武汉,一个从陌生到熟悉的地方,一个历经两个月生死考验的地方,早已在我身心留下深深记忆,此刻又怎舍得离开,两个月来的亲历如放电影般历历在目。
1月24日,己亥除夕夜六点多,我收到当晚出发驰援武汉的通知。多少还有些惊讶。报名是前两天就完成的,当时告知了家人,但总觉得再怎么样也得过完除夕才走。没想到,年夜饭吃一半就得收拾行李了。我知道,武汉是真的等不得了。
那晚,天气很冷还下着雨,途中飞机遇到气流,不知是因飞机颠簸还是前方凶险未知,队员们都一声不吭,神色凝重。凌晨1:30,飞机在雨中降落武汉,整个城市宛若空城,静谧得不可思议。
来了就是战斗,我自认出发前已做足准备,但到了武汉以后,紧迫感一下子就上来了。到达的第一天,武汉市市长便和我们开了会议,特别提到了形势紧迫。因为是第一批到达的医疗队,当时武汉的情况都还不甚明朗,所以,刚去的前两天我和同事们都是戴着口罩睡觉,也不敢开空调开窗。
我们支援的武汉金银潭医院是此次新冠肺炎最早的定点医院之一。之后的一个多月里,这所疫情重灾区医院的名字被全国人民所知。
1月26日,我和其他队员到达金银潭医院,第一批医疗队即将接管这里的北二、北三两个病区。北三是重症病区,我所在的北二病区据说是非重症为主。但下午2点,我和其他3名护士进舱的时候发现,至少有一半病人处于重症状态,有三五个报了病危。几乎所有患者都不具备自理能力,大都非常虚弱,没有力气。进去之后病人所有生活方面的各类事情,都由舱内护士帮助来完成。两个小时后,金银潭医院的医护撤离,他们需要紧急加开病区,我们也迅速正式接管,当时武汉还有大量病人等待救治。
头几天,金银潭医院条件非常艰苦,主要是防护物资匮乏,当地护士身上的防护服已经穿了好久。作为首批进驻隔离区的我,当时也没有护目镜。但有一点让我欣慰的是,这是传染病医院,所在各个区的划分比较规范,这也给今后工作打下了扎实基础。
之后的工作非常辛苦,我们每天不仅要给患者打针发药,测量生命体征,测血糖做心电图,采集咽拭子和血标本等一切护理操作,还要负责病区内卫生打扫消毒,更要负责卧床病人的饮食起居,喂饭,打水,翻身,换尿布……穿着厚重防护服,不分昼夜,奔波在北二病区每个角落,尽管如此,我们仍抱着越是艰难越向前的决心,希望他们越来越好,能很快出院。
但往往现实很残酷,更多时候你看不到“回报”。有时做了能做的所有工作,也常常留不住一些人。这个时候我会特别难受,尤其如果听闻有医护倒下,也有一些想法,会不会哪天轮到我……但这些念头,一般只会允许它存在几秒钟,我知道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有病人在等待我的帮助和守护。
一切向好发展,从身体上来说,我们对待特殊工作环境的接受度越来越高,对穿防护服的耐受力也越来越强。流程和工作上,所有操作也越来越得心应手,办法也都是一点点摸索出来的——前期每天戴着护目镜视野内都是一片模糊,后来发现当护目镜上的水滴大到一定程度会自动往下滴,这时候可以通过这道缝隙里的视野,去进行操作。手套如果戴着太贴紧,打针摸静脉就没感觉,就选择比平日手寸大半号的手套,增加手指触感提高穿刺成功率。
无论是书本知识还是多年工作经验并没有教过我这些,是靠每天实践摸索出来的新办法,让一切慢慢变得流畅。一点一滴的积累后,我们离胜利不远了。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一切的付出都值得等待。随着好消息不断传来,我们决战金银潭的抗疫任务也圆满完成。队员们惊奇发现,金银潭医院的树林里不知何时栖息了很多灰喜鹊,据说这种鸟一般只出现在空气质量较好的森林里,千百年来被视作吉祥之意。
思绪至此,飞机已缓缓降落于上海虹桥机场,天空同样飘着雨,夹道迎接的人们欢呼雀跃,队员们挥动国旗,齐声高喊:上海,我们回来了!激动的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欢呼声响彻上空。
武汉的两个月,对我而言是难忘的人生经历,从未发觉生命如此脆弱渺小,犹如宇宙中一粒尘埃。可生命又是这么强大,千千万万的尘埃汇聚于此,形成万众一心、无坚不摧的磅礴力量,点亮了生命之光!我们生活在一个最好的时代,责任和担当是我们这代人的家国情怀。
作者:戴华(上海市浦东新区周浦医院重症医学科护士长)
编辑:许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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