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占庭的赠礼》
[英]科林·韦尔斯著
周超宇 李达 译
民主与建设出版社出版
拜占庭帝国又称东罗马帝国,是一个曾经繁荣昌盛、如今灭亡已久的国家。它的首都君士坦丁堡占据水陆交通的要津,也因此成为商业贸易的中心,聚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财富。但是较少被人注意的是,拜占庭帝国还是文化传播的中心,古希腊和基督教的文化从拜占庭向外传播,深深影响了西欧、阿拉伯和斯拉夫世界,并由此塑造了世界。
作者以文化传播者的个人活动为线索,讲述了拜占庭的文化遗产如何向外传播,以及接受者对这些遗产又有什么样的态度。作者将文化传播的过程放在历史大背景之下讨论,为读者展现了一幅生动的历史画卷。
>>书摘
基辅的黄金时代
雅罗斯拉夫继续父亲弗拉基米尔的事业,让基辅在拜占庭的指导下达到鼎盛。建筑师、画工和工匠从拜占庭来到基辅,在这个新皈依东正教的地方建房子,搞装饰,教徒弟。军事方面,已经控制了辽阔土地的基辅罗斯国家在雅罗斯拉夫在位时击溃了佩切涅格人,愈发自信,并在1043年再度进攻君士坦丁堡。
这次争斗因贸易而起:拜占庭商人和罗斯商人之间发生了斗殴,一位罗斯的显贵在斗殴中身亡。入侵行动打得艰难而血腥,约400艘舰船组成的罗斯舰队几乎被全歼,船上的人也或死或俘。一些俘虏被砍去右手,砍掉的手挂在君士坦丁堡城墙上示众。另有约800名俘虏,按照拜占庭处置反叛皇帝的人的惯用刑罚,被刺瞎双眼(巴西尔二世就因为下令刺瞎保加利亚俘虏的双眼而闻名)。这也是罗斯人最后一次攻击拜占庭的君士坦丁堡。
和之前一样,武装冲突并未阻碍贸易往来与文化传播。经过漫长的谈判,双方签署了一份新的贸易协定,结束了战争。罗斯人依然积极地吸收拜占庭的基督教,以及伴随基督教的一整套文化。
这场仗打完后不久,罗斯大公和拜占庭皇帝的家族再度联姻,显示双方的联系依然紧密。婚姻的男方是雅罗斯拉夫的儿子弗谢沃洛德,女方是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九世·莫诺马库斯的某个姓名未知的女儿。1056年,雅罗斯拉夫去世,之后罗斯各地开始逐渐脱离基辅的控制。而这次婚姻所带来的孩子弗拉基米尔二世·莫诺马赫最终亲自指挥了一次败仗,基辅的权威地位就此倒塌。
历史教科书往往称这一过程为“基辅罗斯的衰落”,这个说法往往引发误解。基辅根本的政治问题在于支持罗斯集权的政治势力与反对集权的政治势力之间一直存在着紧张关系。基辅的统治者竭力创造一个集权国家,而罗斯人的传统继承法则却是将遗产平等地分给各个儿子,二者之间自然而然地存在分歧。这种在统治家族之中分配政治权力的制度被称为“分封继承制”,而分封继承制则是罗斯人没有全盘接受拜占庭人的做法的一个好例子(另一个则是雅罗斯拉夫在位时汇编的《罗斯法典》)。
例如,弗拉基米尔大帝有12个儿子,每个儿子都能够获得封地,其中最“大”的奖赏自然是基辅从字面上来说,是因为基辅的统治者能获得“大公”的头衔。此后,其他人也为这个能提高地位的头衔而不断争执。因为基辅大公的每个儿子都希望得到一座城市去统治,分封继承制意味着他们之间容易互相争斗。这样一来,理论上作为首都的基辅城,其继承问题当然也成了常年存在的棘手问题。而各个城市在商业贸易上存在激烈的竞争,又恶化了继承的问题。
弗拉基米尔二世在1113-1125年以基辅大公的身份统治,他的即位是中央集权制最后一次战胜诱发内斗的分封继承制。我们难免认为弗拉基米尔二世推行基辅的中央集权的做法反映了他的拜占庭血统,毕竟拜占庭帝国往往被当成绝对君主制的堡垒,但是,如果认定血统在象征意义之外的实际中也能起到作用,那就是夸大其词了。
▲乌克兰基辅,圣索菲亚大教堂,内堂一侧保留了多幅历史久远的壁画(视觉中国)
能显示弗拉基米尔二世拜占庭背景的更有实体的证据,是基辅圣索菲亚教堂之中的一系列湿壁画,它们可能就是在他执政时期完成的。这些湿壁画装饰了通向大公及其家人做礼拜时就座之处的楼梯的拱顶和墙壁。画中描绘了君士坦丁堡的景象:一幅图描绘了大赛马场,展示了著名的赛车竞技以及戏法、杂技和比武,画面中皇帝头戴皇冠,身披紫袍,出席观赛;另外一幅图中,皇帝则身骑白马出席凯旋仪式。这些景象或许是弗拉基米尔的母亲,那位名字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拜占庭公主向他描述的。
这些湿壁画揭示了拜占庭和罗斯政坛之间的紧密关系。在拜占庭,这类公开比赛象征着皇帝的威严和权威,而当代的历史学家认为弗拉基米尔命人描绘这些壁画是为了让皇帝也能在象征意义上统治罗斯。他当然完全不曾想过让皇帝对罗斯实行事实上的统治,但是在拜占庭人的观念中,皇帝至少在理论上拥有高于所有东正教基督徒的特殊权威,无论这些基督徒生活在哪个政治实体之中。
皇帝作为理想中的统治者而超过纯粹政治上的统治者的理念,在基辅衰落之后继续影响莫斯科。在接下来的时代,尽管拜占庭皇帝实际控制的区域十分狭小,他在象征意义上的领土却依然可观。
此时,拜占庭世界迅速变化。拜占庭帝国的力量在11世纪后半叶戏剧性地崩溃了。阿莱克修斯一世于1081年即位时,帝国再度要在三个方向上面临敌人的威胁。佩切涅格人被雅罗斯拉夫击败之后被迫南迁,从北方袭扰帝国。诺曼人占据了南意大利,从西面威胁帝国。东方的土耳其人在1071年于曼兹科特大获全胜之后,一路推进到小亚细亚。
尽管科穆宁王朝出了三位出色的皇帝,即阿莱克修斯一世、约翰二世和曼努埃尔一世,帝国在他们的领导之下有所好转,但他们就跟优秀的守门员一样。守门员可以出色地扑球救球,一支队伍却无法仅凭守门员而取胜。曼努埃尔去世之后,拜占庭帝国成了公开的目标,周围不缺乏想攻击它的势力。
在这一时期的罗斯,弗拉基米尔·莫诺马赫的儿子“长臂”尤里(Yuri Dolgoruky,他因为对领土扩张的渴望人尽皆知而获得这个外号)于1108年在遥远东北方的森林之中的克利亚济马河畔建造了一个坚固的据点,并以父亲的名字命名为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尔城的重要性与日俱增。半个世纪之后,尤里的儿子兼继承人安德烈·鲍格柳波斯基大公将首都从基辅迁到了此地。安德烈也在弗拉基米尔城及附近掀起了一股建筑热潮,用当地有特色的白色石料建起几座格外华美的教堂,这些教堂成了所有旅行者的必游景点。在大公的驻地之外,弗拉基米尔公国很快控制了附近的两座繁华城市:罗斯托夫和苏兹达尔。
也是在这一时期,1147年,小定居点莫斯科首次出现在史料中。莫斯科位于弗拉基米尔城正西方的莫斯科河畔。安德烈·鲍格柳波斯基在迁都弗拉基米尔的前一年,即1156年,在莫斯科的中心建造了第一处土墙围成的防御工事,称为克里姆林。莫斯科此后日渐繁荣,最终取代弗拉基米尔,成为大公驻地。
拜占庭帝国和不安定的各个罗斯公国之间的关系,因一批新的突厥系游牧民库曼人(库曼人在12世纪时迁入草原)而遭到打击。南方的基辅公国和加利西亚公国暂时与拜占庭帝国断绝了联盟关系,跟当时拜占庭帝国的死敌匈牙利结盟。拜占庭的史家记载,弗拉基米尔公国依然在纷争中保持坚定,忠于拜占庭。此后,拜占庭帝国将和弗拉基米尔公国的继承者莫斯科公国建立类似的亲密关系。
作者:科林·韦尔斯
编辑:金久超
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