卵石是最接近生活的自然之物。它们汇聚了荒野的坚忍和力量,以变动不居的形态点亮家宅。
《卵石之书》用诗性文字创造出一种卵石美学。斯托克斯以自己熟悉的切西尔海滩为原点,书写了卵石的个性与演变轨迹,汇聚了关于卵石的地方性知识,还从更宏观的角度,讲述人类对自然之物的痴迷如何影响到文学、艺术和考古学。书中收录安吉·卢因的44幅精美画作,呈现出人与自然之间的深远联系。
《卵石之书》
[英] 克里斯托弗·斯托克斯 著
陈 星 译
译林出版社出版
>>内文选读:
前言:岸、海、天
我在外套口袋深处找到一块光滑的条纹卵石,这使我想起了此前的一次海滩漫步。我能听到脚下一块块卵石嘎吱作响,能想象出自己在海边缓步前行、扫视潮位线时,大海是怎样一幅图景:浪涛裹挟着贝壳、浮木、海草和破损的羽毛翻滚涌动。一根弯曲的紫黑色干墨角藻伴着一块银白与蓝灰色相间的条纹卵石,这引得我动手画了一幅速写,捕捉这海岸风景。
每一次散步,我的关注点似乎都不同。我今天会寻找天然带孔的“女巫石”,过一天则会专找带条纹或者环纹的卵石。接下来的一天,海滩上也许会是成堆的白色石英球卵石、粉白的海玻璃或者光滑圆润的碎陶片。也许有人会觉得,在海滩上闲逛或者在礁石间探查水洼里的生物幼稚可笑,但这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妙趣横生,叫人着迷。时间会停止流逝,如果你那天运气好,独享整片海滩的话,这种感觉会更加强烈。对于我来说,没有比整天在户外散步、作画更开心的事了。
许多年来,在我那些描绘本土植物的麻胶版画、丝网版画、木口木刻版画和水彩画中,卵石已成为一种背景。它们有一种历经沧桑、永恒不灭的坚实感,在我的画中与风中凌乱的小草、枝枝丫丫的各种植物、轻柔通透的羽毛形成了一种视觉对位。卵石在我的版画和油画中越来越频繁地移至前景。在麻胶版画和木口木刻版画中,我将它们进行风格化处理,加强了它们的平面图形特征,还通过连续复绘它们那有着精妙差异的纹理与形状来创造种种图案。
1998年,我们搬出伦敦,迁居诺福克北部海岸,每天我都会去海滩上散步。卵石随潮水涌动变换着位置,我常常一觉醒来,发现风暴让海滩一夜之间面目全非,卵石堆或是高高耸起,或是被彻底抚平,又或是被大海之力掏出一个个半圆,沿着海滩依次排开。很快,索尔特豪斯和克莱那些带条纹或斑点的卵石,以及韦伯恩的燧石卵石和白垩岩卵石,在我心中便成了这片风景的特色。这些无遮无挡的狭长卵石海滩一直延伸至远方,构成一幅以灰色北海为边框的苍凉壮美的风景画。
现在我们定居苏格兰,我的作品中便常常出现东北与西北海岸的风光。我喜欢自芬德霍恩海岸后面的沙丘伸展开来的景色,长长的堤岸上铺满色调各显不同的灰色卵石,上面点缀着条纹与环纹;我也喜欢马里湾水面那边萨瑟兰郡的远山。鲣鸟们扎猛子潜入海里,绒鸭们随波浪起起伏伏。在外赫布里底群岛的北尤伊斯特,片麻岩卵石已存在三十亿年,是地球上最古老的石块。它们散落在白沙上,有着对比鲜明的条纹,颜色从浅灰到蓝黑都有。夏季,这些卵石间会绽放各种苏格兰沿岸沙质低地常见的明艳花朵。背倚着单色调的卵石,野胡萝卜、海石竹、小鼻花、岩豆、品红兰喧嚣热闹。这些植物貌似纤弱,但实际上相当顽强,我喜欢用自己的画笔努力捕捉它们展现在石块边、恢宏海天间的那一抹温柔。
我收集天然的东西,把它们带回家和工作室,这种爱好大概可以追溯到20世纪80年代初:那天,我和一个同学在剑桥转悠了一整天,然后试着按了茶壶院美术馆的门铃,全然没有预见会在那里看到什么。吉姆·伊德的摆设,无论是在一幅艾尔弗雷特·沃利斯的画作边放上两块燧石,还是在架子上本·尼科尔森的作品旁摆上一颗种荚和几块卵石,都让我耳目一新,展示了艺术与自然世界如何联系在一起,以及两者又如何同我们每日的家庭生活联系在一起。我能想象到,在海岸上挑选近乎浑圆的灰色卵石,然后在一张朴素的木桌上将它们按大小和色调渐次摆放,创造出一个完美的螺旋形,会给人带来的那种触觉体验。
我则将捡回来的卵石随意撒在窗台和工作室的架子上,和我那批豁了口的杯碗放在一起,而它们也一样美丽,一样珍贵。我不是地质学家,但它们的模样以及在手中的触感令我着迷,让我想要描绘它们。我以前是通过描绘本地花卉,慢慢增长了对它们的了解,现在我也以同样的方式慢慢增长了对卵石的了解。引发我兴趣的,是它们与周遭植物的关系,还有它们同远处的岩石、大海与天空一同构成的景色。在我眼中,卵石同最最渺小、最不起眼的植物一起,定义了整个风景。也正是通过它们,我尝试描绘出自己所喜爱的那些荒野之地。(安吉·卢因/文)
编辑:蒋楚婷
责任编辑:朱自奋